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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廠番子在京師城外掀起了滔天巨浪。
東南西北四面進京的官道已被番子封鎖,所有進京的官員,武將,差役,驛卒,包括行商,腳夫,普通百姓等等,皆要接受番子徹底的搜查,但凡發現身攜朱寘鐇造反檄文者,皆就地格殺。
為了不讓任何一張檄文入京,劉瑾做出了瘋狂的舉動,一手遮天的權勢這一次全部施展出來,只為給自己掙命。
……
京師山雨欲來,李東陽和杜宏為首的文官們私下來往更頻繁,原本文官們仍有顧慮,但朝中傳出消息,陛下將西廠交給了谷大用,劉瑾只保留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
文官們都是老奸巨猾久經風浪,聽到這個消息立馬意識到事非尋常,這個信號太明顯了,明顯得仿佛禿子頭上的虱子一般。
谷大用把朱厚照的一句戲言當了真,接手西廠的第二日便包下了京師最豪奢的酒樓燕來樓,特意宴請秦堪。
秦堪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又叫上東廠廠督戴義一同赴宴。
廠衛人馬將燕來樓重重圍起來,大明臭名昭著的錦衣衛,東廠,西廠三位首腦人物終於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三人席間談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京師坊間只知道宴席散後。谷大用和戴義馬上趕回了各自的東西廠大堂,向番子們下了命令,臨時撤去了劉瑾時期安插在京師各大臣府邸周圍監視其言行的密探,大臣們所有的舉動皆不過問。東西二廠權作不知。
李東陽和杜宏得了訊號,率先頻頻拜訪京師各位重臣,大臣們也漸漸回過味來了,廠衛這般做法分明是故意縱容。任由大臣們私下串連呀。
廠衛在活動,大臣們在活動,一股針對劉瑾的濃郁陰謀味道在京師的空氣中充斥瀰漫。
一個陰雲密布無月無星的夜晚,山陰侯府門前的大燈籠下,吏部尚書張彩身著便服,垂頭喪氣跪在侯府門前,幾乎片刻之間,侯府側門悄然無聲地打開,管家將張彩請入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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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
楊一清和張永奉聖旨平叛。五日後到達山西汾州府。奉旨向山西。河南,山東三省各都司衛所調集二十四衛大軍,嚴令各軍啟程開拔。以汾州府為聚集地,限期限時必須到達。
正德二年八月末。二十四衛大軍共計十三萬餘將士全部聚集汾州府。
正德二年九月初九重陽,平叛總兵官楊一清和監軍張永收復陝西延綏,斬敵三千餘。
九月二十,王師收復延安府,斬敵四千。十月初九,王師收復鳳翔府,斬敵三千餘,大軍攻城時,張永殺性大發,竟赤膊親自抬梯上陣,手刃叛軍十餘人,刀下立斬叛軍副千戶一人,百戶二人,張永本人身負大小傷數十處,捷報進京,朱厚照龍顏大悅,賜張永蟒袍玉帶,不僅如此,小昏君又犯了渾,堅持要封張永爵位,被驚愕又憤怒的大臣們以死相脅,朱厚照又跟大臣們大吵了一架,鬧得彼此臉紅脖子粗,最後給張永封爵的打算只能悻悻作罷。
大臣們反對是有理由的,大明朝有過給太監子嗣封爵的先例,但那得看給什麼人封的,英宗復辟後,感念當年權宦王振對他的種種好處,又出於否定前任景帝的一切,為自己土木堡之變翻案等等政治目的,於是下詔為王振昭雪,並公開給王振舉行祭祀活動,不僅如此,英宗皇帝還親筆給王振題了一塊牌匾,上書「精忠」兩個大字。
——九泉之下的王公公有沒有被氣急敗壞的岳飛岳王爺一棍子撲死永世不得超生,不可考。
題了「精忠」二字,英宗皇帝還不滿足,又下旨封賞擁戴他復辟有功的大太監曹吉祥,封曹吉祥的嗣子曹欽為昭武伯。
挾復辟之威的英宗皇帝在封爵的時候還不得不有所顧忌,沒敢直接給曹吉祥封爵,只敢將爵位封給他的兒子,可見太監封爵這種事是多麼的不靠譜。
大臣們也想不到朱厚照的昏庸程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竟欲直接給張永封爵,大明若開此例,將來太監這個職業豈不比文官更風光更顯赫了?
……
王師平叛如摧枯拉朽,勢不可當。
到十月下旬的時候,王師已控制了黃河東岸,並於東岸設防。
朱寘鐇的叛軍節節敗退,眼看平叛王師已然兵指慶陽府,直到這個時候朱寘鐇才急了。
他忽然發覺造反當皇帝這種事比他想像中的困難多了,永樂皇帝當初只靠八百鐵騎便能奪了整座江山,而他朱寘鐇起兵時擁兵十萬,可戰勢卻一天不如一天,都快被朝廷大軍打到他老窩裡來了。
於是朱寘鐇關上了房門,開始思考人生,順便反省一下自己衝動的性格……
剛反省完自己的童年階段,幕僚軍師孫景文和前鋒官仇鉞聯袂登門拜見。
二人上門當然不是給朱寘鐇施祝福術,貼轉運符,實際上他們是來給朱寘鐇唱分手快樂歌的。
——他們聯手給朱寘鐇下了一個套兒,一個很要命的套兒。
孫景文自從被錦衣衛找上門後,早已非常理智地投靠了朝廷,他深知跟著朱寘鐇已完全沒了前途,造反還沒開始就被廠衛察覺了,後面根本就是朝廷配合朱寘鐇唱大戲,可笑朱寘鐇自己渾然不覺,跟著這樣的蠢主子能有什麼前途可言?
而曾經的寧夏都司游擊將軍仇鉞,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朝廷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