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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也是一種事業,無論做人還是做事,專心是第一要素,像寧王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絕對不是幹事業的態度,秦堪都為他著急。
所以寧王必須離京回封地,誠如春秋時鄭莊公克叔段於鄢的典故,傷口不壞死不發膿,秦堪沒法剜除它。養虎為患固然愚蠢,但很顯然,寧王不是虎,他比較適合「養豬過年」這一條。
丁順見秦堪陷入思考,不敢打擾他,許久之後,忍不住訥訥道:「大人,今日這事兒您看……」
秦堪回過神,上下打量他一眼,嘆氣道:「挨了打找大人告狀,這種事兒我五歲以後就沒幹過了,沒想到丁千戶童心未泯,實在可喜可賀……」
丁順哭喪著臉道:「雖然大人的語氣很委婉,但屬下還是聽出來了,您在損我……」
「對,我就是在損你,」秦堪很不客氣地承認,臉色越來越冷:「你很缺錢嗎?」
「屬下已升千戶,不缺錢。」
「不缺錢你心安理得收下寧王的銀子做什麼?」
「這是他賠給屬下的湯藥錢……」
秦堪冷冷道:「你現在回你的千戶所召集人馬,還有準備銀子,就照寧王給你的這個數,給我狠狠揍回去!傷了他一個人,你就扔一包銀子,傷兩個就扔兩包,錢不夠我來墊……」
冷不丁重重一拍桌案,秦堪忽然變臉,盯著丁順嘶聲吼道:「那麼多無法無天的事你都幹了,一個小小的藩王你怕什麼?還有臉跑到我這裡來告狀,丁順,你官兒升大了,膽子卻越變越小了?別人怎麼揍你的,你十倍百倍給我揍回去!挨了打頂著滿身傷告狀,你沒斷奶嗎?今日你若不自己找回臉面,我秦堪從此沒你這號沒出息的窩囊手下!」
丁順畢竟是條漢子,聽得秦堪一頓厲聲訓斥,已激動得緊緊攥住了拳頭,傷痕累累的面孔漲得通紅,牙齒咬得格格響,紅著眼睛嘶聲道:「大人,屬下跟隨你殺倭寇,一槍一個窟窿從沒含糊過,我不是孬種!」
「是不是孬種,用行動證明給我看,站在這裡練嘴有屁用,滾!」
丁順恨恨一跺腳,殺氣騰騰地出門了……
第218章 進宮請罪
皇宮巍峨,深鎖帝王。
時已下午,經過七天七夜的哭靈後,道錄司官員領著一批和尚道士進宮辦了七場法事。
一國君主的安葬地點是國家大事,關乎著皇家氣運和大明國祚,滿朝上下不敢馬虎。
欽天監監副倪謙向朱厚照奏曰,憲宗皇帝所葬之茂陵西面,一個名叫施家台的地方,其山地面貌聚風藏水,「庶可安奉神靈,為國家祈天永命之助」,工部給事中許天錫建議派朝堂精通風水的大臣復勘一次,禮部尚書王瓊贊同。
於是朱厚照派了三位太監,分別叫扶安,李興,覃觀,以及當時的禮部右侍郎王華四人一齊去施家台勘察數日,回來後四人上疏,稱欽天監倪謙所言不虛,施家颱風水正聚合帝王氣象,適合大行皇帝陛下歸寢。
事情便這麼定下,弘治十八年六月初五,戶部撥銀二百餘萬兩,工部撥工匠四千餘人,大行皇帝的陵園正式動工興建,經禮部與諸朝臣商議後,弘治帝的陵園被定名為「泰陵」。秦堪是個不肯吃虧的人,兩輩子都沒吃過虧,外表溫文爾雅,但骨子裡異常剛烈。
不肯吃虧不代表是愣頭青,男女房事都有個前戲過程,做人做事怎能不預先鋪墊?
丁順赤紅著眼睛打算跟寧王侍衛大幹一場時,秦堪在屋子裡沒坐多久便穿戴整齊進宮了。
朱厚照登基以後便給秦堪下了旨,除了晚上宮門落閘以後。其餘時間可隨時入宮,秦堪如今要見朱厚照方便得如同鄰居串門似的。
宮內大小殿宇仍舊披掛著白色的孝布,觸目望去,滿目素白,平添沉重壓抑。
朱厚照住在乾清宮內,每次見了秦堪總嚷嚷說乾清宮住不習慣,太大太冷清。而且沒有任何可打發無聊的玩意兒,東宮裡好歹還有幾頭虎豹大象鬥犬供他玩耍,乾清宮裡除了書還是書。冷冰冰的沒一絲人味兒。
秦堪失笑不予置言,他知道,豹房的計劃大約已在朱厚照心中悄然醞釀著了。整天嚷嚷著住不慣乾清宮便是朱厚照事先做下的鋪墊,這孩子也有了幾分心機了,儘管有些稚嫩,不過這種稚嫩的心機表現得比較可愛。
乾清宮外戒備森嚴,秦堪是宮裡的常客了,站在殿前稍稍等了一會兒,便有宦官帶著幾許阿諛之色,恭敬地請秦堪入內。
朱厚照百無聊賴地和劉瑾,谷大用三人玩鬥地主,秦堪走進側殿時。卻見朱厚照正在發脾氣,一手握著牌,一手使勁地捶著谷大用。
「牌好了不起嗎?牌好便敢壓我嗎?我出一對10,你出一對2壓我,不要命了?」
谷大用嚇壞了。急得連連討饒:「陛下息怒,息怒啊,老奴錯了,出錯牌了,真的。」
說著谷大用忙不迭將桌上那一對2收了回來,朱厚照這才轉嗔為喜。讚許地一笑。
秦堪笑著嘆氣,都當皇帝了,這傢伙的牌品仍舊沒長進。
悄悄走過去,秦堪從谷大用手裡仍將那一對2抽出,甩在桌上。
這就是大臣與太監的區別,也是朋友與奴才的區別。
朱厚照眼睛盯著桌子,呆了一下,接著勃然大怒:「谷大用,你好大膽……」
谷大用心驚膽戰,帶著哭腔道:「皇上,不關老奴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