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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兩輩子的人肯定比只活一輩子的人更懂得收斂鋒芒,兩個月前對東廠大開殺戒以後,秦堪便非常明智地選擇了韜光養晦,說話行事比以前愈發低調了,生怕成為眾官員口誅筆伐的目標,相反的是,劉瑾選擇了高調登場,仿佛怕別人不知道他已是大權在握的司禮監掌印似的,只差滿世界敲鑼打鼓吆喝了。
「盛極而衰」的道理其實誰都懂,然而一個人忽然坐到一個顯赫的位置上以後,各種權力,錢財,美色近在眼前,伸手可取,這個時候他真的還懂這個道理麼?
提筆在一張空白的宣紙上寫下「王守仁」三個字,秦堪擰眉注視著這三個字許久,忽然感到一陣心煩意亂,將紙揉成一團然後撕成了碎片。
「來人!」
「在!」一名侍衛站在門口抱拳行禮。
「備馬,回府。」
侍衛顯然有些意外:「秦帥,現在才午時……」
「我曠工不行嗎?誰管得著我?誰敢少發我一文錢俸祿?」秦堪怒氣沖沖瞠目喝道。
錦衣衛指揮使想曠工,連皇帝都拿他沒辦法的。
於是秦堪扔下北鎮撫司滿屋子的公文置之不理,在十餘名侍衛的圍侍下騎馬回府了。
男人累了,傷了,厭了,煩了,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家,家像一瓶能治百病的藥水,泡在裡面什麼毛病都能治好。
秦堪今日心裡很煩,煩也是一種病。
有病就得治。
家裡最近讓他比較省心,金柳這小妖精忽然變得安分了,每日老老實實陪著杜嫣,當著杜嫣的面叫秦堪姐夫,叫得恭恭敬敬,帶著一絲女兒家天生的羞澀,演技愈發成熟自然了,家裡從杜嫣到管家到丫鬟,全部接受了這位主母的異姓妹妹,人人稱她為秦府二小姐。
闔府上下只有葉近泉知道家主和二小姐有姦情,幸好秦堪把他發配到城郊新兵營里練兵去了。
走進內院,家裡幾名女眷全聚在東廂房裡,金柳用筆在一張白紙上細細地描繪著圖樣,沒過多久畫出一幅惟妙惟肖的喜鵲鬧春枝圖,畫完後用剪子將圖樣剪下來,粘貼在事先固定好的繡布上,只要按照畫線一針一線繡出來,便是一幅上好的刺繡了。
秦堪一直在她們身後靜靜瞧著,暗暗讚嘆不已。
大明的大戶人家女眷幾乎都會刺繡女紅,但刺繡描畫樣底卻不是每個女眷都能做的,一般要請府里的西席或者外面的畫師事先畫好,她們拿回來照著原畫的畫線繡好,金柳不愧是受過青樓專業訓練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性格堅毅,時常由帶著幾分嫵媚小風情,盪而不漾的小風騷……
這樣的女子,就算與她發生一點點見不得人,特別是見不得夫人的小姦情,其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當然,這只是秦堪個人的想法,只希望秦家主母能與他的看法一致。
秦家主母最近非常的宜室宜家,大概金柳的儀態教養令她感到了一絲絲壓力和自慚形穢,於是現在也變得文靜許多了,此刻她正坐在金柳的身旁,在金柳的教導下,用一雙可生裂虎豹的雙手笨拙地穿針引線,笨拙地在那幅喜鵲鬧春枝的圖樣上落下第一針……
秦堪欣慰地嘆了口氣,剛才的心煩意亂已消退了許多。
多麼和諧的畫面呀,身負絕世武功卻情願低調地在深閨里繡花鳥……
感動!
印象里,只有東方不敗這麼幹過……
第274章 不得不為
畫面很美麗,家裡四位女眷垂頭恬靜安逸地做著刺繡,窗外的陽光斜斜投射在她們俏麗的面容上,仿佛灑上一層聖潔無暇的光輝。
秦堪一直含笑靜靜地注視著她們各具風韻的俏臉,他由衷地喜歡這樣的家庭氛圍,外面忙碌辛勞,跟別人勾心鬥角甚至殺戮連連,回到家裡,他只想看到如此恬靜安逸的畫面,它能平息他一切的心煩和焦躁,讓他愈發充滿了鬥志,用儘自己畢生的能力細心呵護好這幅畫面。
垂頭笨拙地繡著花的杜嫣心似有覺,猛然抬頭,見到秦堪那張熟悉的微笑臉龐。
「呀!相公回來了……」
杜嫣高興地站起身,手裡剛繡了幾針的喜鵲鬧春枝也不繡了,揚手往空中一拋,然後一道雪白的寒光閃過,咻地一聲,一根繡花針將喜鵲鬧春死死釘在房內的朱紅漆柱子上。
秦堪額頭頓時冒出一層冷汗。
很犀利的招式,頗具東方不敗黑木崖上大戰任我行之神韻……
「今日才過午時相公便下差了麼?」杜嫣喜滋滋挽著秦堪的手問道。
「相公給自己放假了。」秦堪笑道。
杜嫣嘻嘻笑道:「相公當了這麼大的官兒,有資格給你放假的除了當今陛下,恐怕就只有你自己了。」
「做人做事有時候不必太勉強自己,累了就休息,若想給自己找個心安,就隨便編個理由,騙別人也好,騙自己也好,說得過去就行。」秦堪寵溺地揉了揉杜嫣的頭髮。
金柳看著二人親密的樣子,悄然抿了抿唇,起身盈盈一福:「姐夫回來了。」
秦堪尷尬地咧了咧嘴。
每次聽到她叫自己姐夫,秦堪總覺得一陣心驚肉跳。
姐夫小姨子搞成一團,給秦堪一種自己是禽獸的錯覺。
——或許不是錯覺。
「啊,咳咳,回來了……」秦堪胡亂應了一聲,心虛地瞟了一眼杜嫣,急忙換了話題:「你們在做女紅啊?女紅好啊,剛才我瞧著那幅喜鵲畫得挺不錯的,金柳姑娘以後不妨多教教嫣兒,不僅是喜鵲,別的東西也可以繡一繡,比如鴛鴦什麼的,自古以來人們就把鴛鴦當成一對,寓意男女兩情相悅,繡在枕面上不但好看,而且吉利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