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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軍隊作亂,憲宗皇帝將十二團營駐於城外,分別由四武,四勇,四威組成,每四營為一駐地,每營皆由一位開國侯統領,對於開國侯的忠心,皇帝自是放心的。
然而今晚,十二團營卻出現了變故。
十二團營的三大營盤外不足五里處,莫名其妙多了一支數量龐大的兵馬,而且都是騎兵,離營盤老遠便擺開了錐型的進攻陣式,騎兵倒也罷了,團營人數遠在這支騎兵之上,防禦起來並不算難,然而最糟糕的是,此時應該坐在各自帥帳里發號施令的各營開國侯卻一個也不見。十二位開國侯仿佛徹底消失了似的,城裡城外都沒了音訊,十二團營一撥接一撥派出人馬尋找也沒找到。
此刻遼東大軍壓境,城門外也隱隱傳來喊殺聲,顯然大軍在攻城,十二團營終於慌了。
久怠之兵,從軍士到將領經歷戰陣的越來越少。危急關頭大家都慌了神,一片惶然忙亂中,大家終於推出了十二位總兵為統領,總兵們聚于帥帳,焦頭爛額地商議如何應對之時,卻聽營盤外忽然吹響了號角。低沉悠長的號角聲如泣如訴地嗚咽,在夜空中迴蕩,團營帥帳內的總兵們一愣,面色蒼白地互視一眼,瘋了似的跑出帳外,力竭聲嘶地集結團營大軍,待到眾將士匆忙在營盤外結好參差不齊的陣式時。對面忽然擂起巨鼓,急促的鼓聲節奏里,萬人鐵騎動作劃一揚起了長刀。
「攻!」
將領一聲令下,萬馬齊嘶,鐵甲黑潮如同怒海中的巨浪,惡狠狠地朝團營卷集而去。
「結陣!穩住!」團營防線內,遙遙看著那道黑色的潮水如驚濤拍岸般撲殺而來,總兵們嚇得心神俱裂。那道黑潮仿佛無堅不摧,能攻破世上一切敢擋在他們面前的障礙,被稱為大明皇都最後一道屏障的十二團營也不例外。
天空刺啦一聲霹靂,閃電瞬間照亮了夜空,傾盆如注的暴雨中,黑色巨浪在廣袤的平原上像一支鋒利無匹的巨箭,狠狠地扎入團營匆忙結成的陣式中。
轟!
百戰浴血的遼東邊軍與久怠散漫的團營。終於第一次撞在一起,互相稱量各自的斤兩,分曉王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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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城外,分兵出來的兩萬遼東大軍已攻進了城門。一發不可收拾。
隨著西直門失守,遼東鐵騎如潮水般湧進城門,進城之後,各營分流,迅速撲向其餘的八個城門,騰驤四衛將士失了先機,終不敵精銳的遼東邊軍,不到一個時辰,京師八門全部失守!
騰驤四衛不得不節節敗退,與邊軍們展開了巷戰,直到這時,真正的殘酷和慘烈才開始。
雙方各以什伍為單位,手執兵器在城內大街小巷裡奮力廝殺,邊軍和四衛營雙方皆無巷戰的經驗,只能憑戰場上的直覺和身手來互搏生死。
一聲聲金鐵相交伴隨著臨死前痛苦的慘叫,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裡如萬千鬼魂的嗚咽厲吼,官員和百姓們躲在家中抱頭摟在一起,瑟縮在屋子的角落裡驚恐地聆聽著外面街巷上的動靜。
……
東城秦家外宅。
外宅內的僕人丫鬟早已遣散一空,此刻整個宅院內外將士林立,披著鐵葉鎧盔的邊軍,穿著大紅飛魚服的錦衣衛,戴著圓帽穿著褐衫的東廠番子,里里外外圍了一層又一層,以整座外宅的前堂為核心,團團圍在四周,前堂屋頂的碧瓦上,靜靜地匍匐著兩排手執機弩的錦衣校尉,從上至下,從里至外,將宅院圍得密不透風。
秦堪仍穿著一身暗黃蟒袍坐在前堂正中,手中端著一盞香茗,神情沉靜地直視空蕩蕩的堂外前院,仿佛等待著什麼,又仿佛在思索著什麼。
堂內除了他以外空無一人,身邊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忠實地執行著他下的每一道諭令,黑或白,忠或奸,此刻無人再顧及,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也好,為了保命也好,都在外面奮力廝殺。
堂前不總是安靜的,一個個報信的校尉在不停的匆匆稟報軍情,秦堪如同久經陣仗的大將軍,面沉如水地聽著各方百江匯海般的消息。
「報——邊軍奪取西直門,兩萬大軍已入外城,葉總督親臨西直門統領指揮。」
「報——九門已得,騰驤四衛堅守街巷,我軍與四衛營巷道廝殺,傷亡慘烈。」
「報——城外三萬邊軍鐵騎已率先向十二團營發起進攻,保國公與十二位開國侯不知所終,十二團營群龍無首,遼陽衛參將宋傑一馬當先斬斷團營帥旗,團營士氣大亂,節節敗退,漸不能敵,全線潰敗即在眼前。」
聽到這個消息,秦堪一直緊繃的臉色終於稍稍緩和。
遼東鐵騎果然沒讓他失望,事實證明人數眾寡並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絕對因素,策略和將士的戰場經驗才是最重要的,三萬鐵騎主動進攻二十萬團營,除了事先謀劃的綁架保國公和十二國侯外,遼東鐵騎這幾年能將蒙古韃子打得轉攻為守,不得不說,葉近泉這位遼東總督沒有白當,這十年裡邊軍數百次大小戰役,終於熬煉出了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看似偶然僥倖的勝利,其實有著冥冥中的必然。
終日陰沉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喜色,團營若敗退,意味著今晚的起事成功了一大半,大事可定矣!
「報——北直隸錦衣衛八百里急報!拱衛京師的燕山衛,密雲衛傾巢而出,急奔京師勤王而來,兩衛離京師最近,兩軍合為一軍,總數共計三萬餘兵馬,其中騎兵萬餘,步卒二萬,離京師北城門尚有三個時辰路程,葉總督請公爺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