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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公府與當年一樣,秦堪是個很安於現狀的人,不喜歡對形成了習慣的一草一木做什麼改動,杜嫣和金柳也是同樣的性子,於是國公府這些年來果真沒有動過一草一木。
唯一動過的地方可能是秦家的書房了,它被放火燒過三次,也重修過三次。
家門不幸,十二歲的長女秦樂和十歲的嫡長子秦康越大越調皮,如今已到了狗都嫌的年紀,儼然已成了秦府二霸,家裡上躥下跳揭瓦放火無所不用其極,秦堪這十年覺自己老得特別快,主要原因大抵在這兩個熊孩子身上,感覺當年斗劉瑾時都沒這麼累過。
抬步跨進內院時,秦堪心中竟有一絲惴惴不安,暗自猜測倆熊孩子今天又惹了什麼禍。
今日的秦家內院很安靜,一身單薄夏衫的秦康坐在院中的老井邊,紅撲撲的小臉蛋一片沉靜如水,環臂酷酷地仰頭看著頭,一派絕世高手的寂寥模樣。
這也是秦堪最堵心的地方。
五年前,在秦堪他自己的堅持下,派人將秦康送到遙遠的遼東拜葉近泉為師叔祖,請葉近泉給小秦康打下功夫底子,順便也讓五歲的秦康見識一下邊鎮戰爭的慘烈,畢竟作為寧國公爵位的鐵定繼承人,早點懂事不是壞事。
跟隨葉近泉在遼東磨練了三年,回京後秦康的功夫底子倒是打得挺紮實,可惜性情卻不知不覺被葉近泉傳染了,無論任何時候都是讓人想抽的酷酷樣子,永遠一副面癱表情和惜字如金的口才。
氣得秦堪和杜嫣夫婦剁了葉近泉的心思都有了,按說國公府的繼承人如此沉穩成熟是件好事,可問題是這小傢伙沉穩的只是外表,平日府里揭瓦放火樣樣不耽誤。
今日見秦康難得悠閒地坐在老井邊,仰頭望天思考的樣子頗有幾分讀書人的神韻,秦堪老懷大慰,欣然拍了拍他的頭,贊道:「……小混帳今日又想耍什麼花招?」
秦康抬頭瞥了老爹一眼,嘴角一撇,沒理他。
左右環視一圈,秦堪奇道:「你姐姐呢?」
秦樂秦康倆姐弟是國公府的哼哈二將,向來都是同進同出。
「忙。」
「忙什麼?」
「傷心。」
「傷什麼心?」
「傷心輸了很多錢。」
太過簡潔的回答方式漸漸耗盡了秦堪的耐心:「你們賭博了?」
「對。」
「賭什麼?」
「賭母親生的是男是女……」這回秦康回答的字數多了一點,顯然贏錢後的心情不錯,伸出略帶幾分嬰兒肥的兩根胖手指,酷酷地道:「賭二十兩銀子,我贏了。」
秦堪深吸一口氣。
嗯,不生氣,不生氣,賭博不算壞事,只要別學朱厚照那種爛牌品便是秦家祖宗在天有靈。
「所以,你姐姐現在在房裡哀悼她輸掉的銀子?」秦堪強擠出一臉和顏悅色。
「她只哀悼了一炷香時辰,現在正在想法子燒爹爹的書房以泄憤……」
「啊?」秦堪大驚失色。
秦康冷冷的笑:「她太幼稚了,就算她把府里的房子燒光,我也不會還她這二十兩的,女人,愚蠢的動物!」
第702章 選妃暗流(上)
「秦康,我們必須談談。」秦堪的表情很嚴肅。
作為將來要繼承自己爵位的嫡長子,秦堪覺得有必要教教他怎麼適應自己的身份,身份這東西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但國公府的書房卻是看得見摸得著,而且都是用白花花的銀子蓋起來的,未來的秦小公爺可以視身份如浮雲,但絕對不能視銀子如浮雲,所以姐姐放火時,未來的小公爺應該盡其所能將苗頭掐死在搖籃里,而不是坐在天井邊沒事人似的雙臂環胸思考人生……
秦康挺起小胸脯,稚嫩的臉蛋透出一股大人般的凝重,仿佛自己和老爹正在商議一件決定天下興亡的大事。
「爹,你說。」
「你是家中長子,這個家裡,除了我就數你最大……」
秦康使勁翻了翻白眼兒。
秦堪只好改口:「……當然,你娘和二娘也比你大。」
橫下心,秦堪再次改口:「將來或許還有一位三娘,她也比你大。」
三娘自然是指唐子禾,五年前,唐子禾帶著滿臉風塵,疲倦地回到京師,一見到秦堪便撲進他的懷裡,只說了一句「我累了」,然後竟在他懷裡睡著,秦堪將她抱到久已為置好的外宅里,從此唐子禾便在外宅住下,再未離開過京師。
幾年時間過去,唐子禾終究沒有踏入秦家一步,她說她不想讓杜嫣傷心,更不願與她為爭丈夫寵愛而衝突。唐子禾永遠是驕傲的,她學經天緯地治世權謀之道,卻從來不屑計較一家之寵辱。
秦康粉嫩的嘴角撇了一下,酷酷地道:「娘說過,還有一位草原朵顏部落的女兒,當年差點被娘一刀斬於馬下……」
秦堪臉色有些難看了。
杜嫣和朵顏部的塔娜不合確有其事,但所謂將塔娜一刀斬於馬下顯然就是扯淡,明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塔娜回到草原後不得不聽從秦堪的話,說服她老爹花當可汗允許漢蒙通婚,當然。結果不出意料。花當啐了女兒一臉臭狗屎,仰天大吼漢人太陰損,其心可誅,偉大而萬能的長生天必不保佑他財云云。塔娜卻一門心思跟花當扛上了。這姑娘心地太單純。臉皮也太薄,她認為既然回到了草原就不能辜負秦堪的意願,漢人再怎麼陰損。終究也是為了讓朵顏部落在明廷和韃靼的夾縫中更好的活下去,總好過韃靼部落時常集結大軍對朵顏打打殺殺,相比之下,明廷提出的漢蒙通婚的法子溫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