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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的路上,二人一路走一路笑,笑容如夏花般燦爛,心思如蛆蟲般骯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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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各自的軍隊走在一起頗有意思。
並不算寬敞的官道上,秦堪的儀仗走左側。李杲帶出來的兩個千戶走右側,二人則並排走中間,文官武將們遠遠跟在後面,二人談笑風生。仿佛多年知交一般說個不停,而雙方大軍神情戒備,手按刀柄不時互相怒視,一個眼神不對似乎都能激起雙方的火拼。
秦堪和李杲渾若不覺,說到興奮處,二人竟把臂大笑,丁順和葉近泉離秦堪只有兩步之遙,二人似乎已分了工,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一個護秦堪,另一個殺李杲。
一行人就在如此古怪的氣氛里緩緩而行,離遼陽城越來越近。
三騎快馬從城門處疾馳而出,朝秦堪等人迎面馳來。馬上第一人穿著一身大紅衣裳,遠遠看去仿佛一團烈火飛揚跳躍。
秦堪眉頭一皺,飛快掃了一眼李杲,卻見李杲也是一臉意外之色。
三騎越馳越近,馳到儀仗前方數十丈之處時,最前方的儀仗武官上前高舉著手厲聲喝道:「欽差出巡,官員百姓不得冒犯衝撞官駕,來人速速下馬!」
馬上騎士一勒韁繩,三匹馬兒人立而起,喘著粗氣聿聿嘶叫幾聲。
秦堪這才看清,當先的騎士竟是一位穿著大紅夾襖的女子。
女子的髮飾很怪異,黑順的長髮編成幾十縷小辮,自然地搭在肩後,看髮飾應是異族女子,卻穿著一身分明是漢族的大紅衣裳,大紅乃女子出嫁服色,尋常日子沒有哪個漢家女子敢這樣穿,可這位女子似乎並不知道,大明大亮地穿著漢家紅衣裳,顧盼間神采飛揚。
女子眉目頗為精緻,膚色不算太白,透著幾分健康的古銅,杏眼瓊鼻,目光流轉精光四射,小巧的櫻唇緊緊抿著,顯示出剛強爽直的性格。
秦堪冷眼打量半晌,心中不由暗贊,沒想到荒涼塞外竟有如此美麗的異族女子。
李杲遠遠瞧見那名女子後,卻迅速變了臉色。
女子的表情頗為憤怒,身下的馬兒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情緒,也喘著粗氣不安地打著響鼻,來回遊走。
雖受到武官呵斥,女子並未下馬,仍舊騎在馬上,美若星辰的眸子打量儀仗許久,櫻唇一張,說的竟是一口流利的漢語。
「前面可是大明皇帝派來的大官兒?我是朵顏衛都督同知花當的女兒塔娜……誰是朝廷的大官兒,出來說話行不行?」
「大膽!欽差大人受皇帝委派,身份高貴無比,豈是你這番邦女子說見便見的?」儀仗里一名武官怒極大喝。
塔娜眼睛眨了眨,道:「原來皇帝派來的大官兒叫欽差?哼,欽差了不起麼?我的額直革花當也是皇帝封的都督同知,大家都是皇帝封的官兒,怎麼就見不得了?欽差,快出來見我!」
「來人,把這不識禮數的番女拿下!」武官暴怒道。
十餘名官兵抽刀上前,神情不善的將塔娜圍了起來。
塔娜愣了一下,接著俏臉漸漸浮上憤怒之色。
「都說明廷里官兒護著官兒,果然沒說錯,你們便是這般對待向明廷臣服的僕人朵顏嗎?感受大明皇帝聖潔的光輝,我們朵顏願意從翱翔天際的雄鷹變成皇帝膝下忠心的獵狗,主人為何對忠心的獵狗如此殘暴不仁?」
秦堪飛快瞟了一眼李杲,忽然扭頭朝丁順使了個眼色。丁順會意,於是高舉起手朝後一揮,十餘名官兵按刀退下。
再看李杲,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
今日與朵顏花當的女兒城外相遇這一出,顯然不在李杲的意料中,塔娜與欽差的相遇令他更為被動了,羞惱中,李杲朝知府張玉投去陰沉的一瞥,花當的女兒竟混入了遼陽城,這知府怎麼當的?
張玉見李杲目光陰沉可怕,不由嚇得渾身一顫,臉色有些蒼白。
將眾人表情看在眼裡,秦堪這才哂然一笑,策馬上前揚聲道:「我就是皇帝派來的欽差,塔娜姑娘有何見教?」
塔娜疑惑地打量了秦堪一遍,眼神卻越來越失望:「皇帝派來的官兒怎的如此瘦弱?連只雁雀都拎不起的人,能扛得起皇帝的差命嗎?皇帝為何不派個健壯如氂牛的官兒來當欽差?」
儀仗里不少文吏武將頓時臉色憋得通紅,想笑卻不敢笑。
秦堪摸著鼻子苦笑不已。
居然被一個蒙古女人鄙視了……
「我們大明……咳,以瘦弱為美,況且本官用不著做拎雁雀這種無聊的事情,塔娜姑娘穿得跟大紅包似的,本官不也沒嘲笑你麼?」
塔娜或許漢語仍不到火候,沒聽懂秦堪損她的話,聞言撇了撇嘴,道:「好吧,就當你是欽差,既然是皇帝派來的大官兒,我們朵顏有比大海還深的冤屈,必須向你說清楚……」
久不出聲的李杲忽然陰森插言道:「塔娜,當著欽差的面竟如此無禮放肆,你想給朵顏衛惹禍麼?」
塔娜神色一變,秦堪笑著擺擺手,道:「不管怎麼說,朵顏三衛是我大明的藩屬,花當也是陛下登基後親自冊封的都督同知,本官既代表陛下巡視遼東,藩臣有話本官怎能不聽?李總帥不必生氣,且由她說吧。」
李杲抿著唇不說話了,表情卻愈發陰沉可怕。
塔娜美眸一轉,道:「你這官兒倒是比李杲和氣多了,可惜終究不如氂牛般健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