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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笑容一閃而逝。
當先發難的是戶部郎中李夢陽,怒打壽寧侯之後,弘治帝為撫其心,將他由主事升為了郎中。老頭兒嫉惡如仇,眼裡摻不得沙子,寧王的這句話激起了老頭兒的火氣。
李夢陽長身而起,向前沖了兩步,一雙老拳便狠狠朝朱宸濠砸去。
「老夫這暴脾氣!」李夢陽憤怒暴吼,殺氣騰騰:「奸賊好大膽,先帝英靈未遠,你竟口出大逆,看打!」
朱宸濠大驚失色,他雖是藩王之尊,但在京師朝堂里屁都不算,大明的臣子們以忠直為標榜,為了忠直之名,他們敢當著皇帝的面指著鼻子罵昏君,王爺?算個屁!
李夢陽脾氣雖爆,但畢竟年已老邁。身手不夠矯健,一拳擊去,卻被朱宸濠身邊的侍衛擋了下來。
李夢陽出離憤怒了:「老夫乃戶部郎中,文官來的!你們敢攔我?」
寧王侍衛們頓時一滯,面面相覷。
李夢陽趁機又是一記老拳憤然擊出。
砰!
侍衛不敢再攔,卻也不能令王爺受傷,只好挺著胸硬挨了這一拳。結果侍衛沒事,李夢陽的拳頭卻如同打在一塊鐵板上,疼得失去了知覺。
「老夫文官來的!」李夢陽再次暴喝。
秦堪眼疾手快。不由分說便將宮門邊值衛的大漢將軍手中劈手奪過一柄金瓜錘,飛快塞進李夢陽手中。
李夢陽一愣,秦堪急忙笑道:「眼熟吧?」
當然眼熟。當初李夢陽文華殿內追打壽寧侯時,用的兵器也是一柄金瓜錘。
朱宸濠和他的侍衛們頓時臉都綠了……
拿到了熟悉的趁手兵器,李夢陽的殺氣愈發凌厲,仰天長笑兩聲,金瓜一晃,劈頭便向寧王砸去。
一錘擊出,侍衛們慌忙用手臂一擋,便聽得一聲悶哼,侍衛抱著手臂臉上冒出了冷汗。
朱宸濠見勢不妙,慌忙道:「慢著!本王不進宮還不成嗎?」
秦堪急忙拉住了李夢陽。皇帝甫逝,宮內正是一團亂麻的時候,此時委實不能多添枝節了,寧王既然不進宮了,此事便可揭過。
李夢陽停了手。金瓜錘杵在地上支撐著身體劇烈喘息,眼睛恨恨地盯著朱宸濠,怒道:「先皇駕崩,新君未立,誠如秦千戶所言,王爺此時進宮是何居心?還不速速退去!以為你是藩王老夫便不敢參你了麼?」
朱宸濠恨恨剜了秦堪一眼。然後一跺腳扭頭便走。
盯著朱宸濠的背影,李夢陽意猶未盡地罵道:「此人包藏禍心,非良臣也。」
朱宸濠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過頭道:「本王真的只想進宮弔喪……」
李夢陽臉色一變,嘶聲吼道:「還敢胡說!老夫這暴脾氣……」
嗖!
金瓜錘脫手甩出,寧王侍衛大驚:「王爺小心!」
說著飛身攔在朱宸濠面前。
砰!
侍衛被飛來的金瓜砸得頭破血流,當場倒地昏迷。
朱宸濠害怕了,他終於見識到京師朝堂文官們的厲害,李夢陽沒誇張,委實是副暴脾氣。
「抬上他,我們走!」朱宸濠有些狼狽地匆忙退走。
李夢陽重重一哼,轉眼一掃,面前卻又出現了一柄金瓜錘,秦堪拿著它朝前一遞,很陰險地微笑道:「李大人要不要宜將剩勇追窮寇?下官給您提供兵器……」
李夢陽狠狠瞪他一眼,拂袖怒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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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丑時三刻,宮內有宦官傳出話來,寅時一刻奉天殿大朝會,所有五品以上在京文武官員以及各公侯伯勛貴皆列朝班。
等在承天門外的官員陸續起身,宮內的宦官們已將白綾分發到每一位官員手上,許多跪在後面的百姓們也紛紛將自備的白綾纏在頭冠上。
寅時一刻,宮門大開,全城素縞,舉國皆悲。
大漢將軍分列宮門兩側,官員們依品級排好班,陸續入宮進奉天殿。
寅時二刻,奉天殿外淨鞭九響,接著四頭大象,六隻虎豹開道,大紅飛魚服色的錦衣親軍緊隨其後,巨大的屏翅交叉而行,金鏜,香爐,節杖等儀仗次第而過,最後是掛著白綾孝帶的皇帝御輦,太子朱厚照兩眼通紅,默然在御輦旁緩緩走著。
見到皇帝御輦,奉天殿內頓時又是一片號啕大哭。
朱厚照面無表情,進殿後逕自從大臣們中間穿行而過,一直走到龍椅前站定。
值日太監畢真一甩拂塵,尖聲大喝一聲肅靜,群臣止住哭泣,殿內鴉雀無聲。
內閣首輔,武英殿大學士劉健出班轉身面對朝臣,緩緩展開手中黃絹,大聲道:「宣。大明弘治皇帝陛下傳位遺詔,中外諸臣工跪聆。」
殿內大臣以及從鴻臚寺趕來的朝鮮,琉球,交趾等藩屬國使節紛紛跪拜。
劉健清了清嗓子,道:「詔曰:朕以眇躬,仰承丕緒。嗣登大寶,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負先帝託付是懼。今迿疾彌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雖聖智不能違。願繼統得人,亦復何憾。皇太子厚照,聰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務守祖宗成法,孝奉兩宮,進學修德,任賢使能。節用愛人,毋驕毋怠。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輔佐,以共保宗社萬萬年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