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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順臉上露出一絲厲色:「公爺,趁著江彬剛來京師立足未穩,不如由屬下給他安排個意外,畢竟京師這麼危險的地方,每天都會發生很多意外的……」
秦堪嘆道:「已不可行了,陛下如此寵信他,他怎能再出意外?」
頓了頓,秦堪又道:「錢寧怎樣了?」
「錢寧仍在南城千戶所等待公爺召見。」
「這錢寧辦事確實不錯,王鑑之一事幹得利落漂亮且不留把柄,連我都忍不住為他叫好,既如此,明日令經歷司出一紙調令,將他升為五品鎮撫使。」
丁順一呆,急忙道:「公爺,這錢寧能辦事不假,但心性卻不大好,咱們不能任他坐大啊……」
秦堪嘴角一勾:「無妨,給他掛個鎮撫使的銜頭,再將他派去日本,受神機營總兵孫英節制便是,不管他的官兒當得再大,終究在我手掌心裡……」
丁順喜道:「公爺高明!」
……
回到府里已是掌燈時分,國公府大門外已高高掛起了兩盞昏黃的燈籠,兩排侍衛在大門外雁型排開,默默按刀佇立,無形中將國公府襯托得愈發威嚴莊重。
秦堪走出官轎,門外暗處人影一閃,身旁侍衛緊張地按住腰側刀柄,卻被秦堪笑著擺了擺手。
暗處閃出來的人影是老熟人,但這位老熟人偏偏表現得跟秦堪不太熟的樣子。
「下官唐寅,參見……」
秦堪仰頭看著天,仿佛根本沒瞧見唐寅似的,嘴裡喃喃道:「京師的官兒越來越沒規矩了,竟敢來國公府門前堵人,來人,將這個從六品小官拿進詔獄,本國公懷疑他盜墓……」
兩名侍衛憋著笑一左一右架住了唐寅的胳膊。
早在六年前,風流才子唐寅便不再風流了,一改終日流連青樓的高雅愛好,上門求秦堪給他謀一個官職,明面上的理由是他已萬花叢中走過,青衫不沾余香,決定收心為官光宗耀祖。
可惜這樣的理由落在秦堪這種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耳里,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的。是年唐寅年已四十,按照他四十以前毫無節制放浪形骸夜夜新郎的淫蕩生活來看,唐寅怕是想風流都風流不起來了,大唐兄有心殺賊,小唐兄無力回天,徒喚奈何。
秦堪對朋友向來都願意提攜的,不管什麼原因,既然唐寅變得上進了,秦堪自然樂見其成,不過唐寅這種人不僅迂腐,而且清高傲氣,典型的大明讀書人的性子,若讓他入官場,這種脾氣怕是沒幾日便被朝堂那些老狐狸啃得連渣都不剩。
於是秦堪左思右想,更舍了臉皮向朱厚照求旨,在朱厚照百般不情願中,終於將唐寅任為國子監丞,從六品的官階,掌判國子監事,大概相當於學校教導主任之類的官職。
今晚唐寅以官職身份登寧國公府的門,區區從六品的官兒怕是連國公府的門房老頭兒都不願見他。
兩名侍衛架住了唐寅的胳膊,唐寅大驚失色:「秦公爺誤會了,下官不是壞人……」
秦堪仍舊鼻孔朝天:「你是何人?本國公向來不見四品以下官員的。」
唐寅一急,終於福至心靈,大聲道:「喂!秦堪,秦賢弟,我是唐寅,姑蘇唐伯虎呀!」
改了稱呼,秦堪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點,失憶症也頓時痊癒,仔細瞧了他一眼,仿佛剛認出唐寅似的,一臉大驚小怪:「哎呀,原來是唐兄,久違久違!以後來我家萬不可自稱下官,從六品的下官出現在國公府外一般會被活活打死的……」
第714章 正德傷情
年歲漸長,男人越沉澱,歲月收回了男人的青春飛揚,同時又賜給了他穩重和豁達。
秦堪和唐寅當初彼此連個落腳之處都沒有,像旅人,像遊子,看似瀟灑無所牽絆,可每天醒來走出房門,看見的卻是客棧里一張張陌生的臉,同住在一個屋檐,誰和誰都沒有關聯,浮萍般隨波逐流。
十年了,大家走出了紹興城裡的那家客棧,各自奔波在塵世里,如今秦堪已是這座偌大江山里一人之下的權臣重器,而唐寅這位風流才子也成為國子監無數貢生學子們仰望的豐碑。
地位高了,心境變了,幸好男人之間的友情仍如當年,簡單而深厚。
唐寅覺得自己在犯賤,而且犯的這種賤沒人喝彩,於是他也改變了態度,男人得對自己好一點。
於是唐寅不再是下官,搖身一變成了秦堪的朋友,朋友之間不必太客氣,否則就是見外,就會被國公府的侍衛們活活打死。
很蠻橫地推開秦堪,唐寅一馬當先大剌剌走進大門,進了前堂後很有氣勢地拍著桌子。
「來人,給我上茶,上好茶,要都勻縣新上貢的雨前雀舌,另外再給我包上兩斤新鮮的,我等會兒帶走……」
前堂的丫鬟驚恐地看著唐寅,又遲疑著看向秦堪,發現自家老爺對這位惡客很和善,絲毫沒有把他大卸八塊的意思,很有眼力的丫鬟微微一福,匆匆退下準備去了。
秦堪苦笑:「唐兄,雖說朋友貴在相知,貴在同患難同享福,但是也不能太不把自己當外人啊……去歲大旱,都勻縣給京師進貢的雀舌總共才不到四十斤,陛下咬著牙忍著心痛分給我五斤,你這一開口就要了我兩斤,這種行徑是不是有點不要臉?」
唐寅無辜地眨著眼:「你自己說的,不能對朋友太客氣太見外,不然會被打死的,再說我還是名義上的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