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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冷汗潸潸,心虛地抬頭瞧了弘治帝一眼,很快低下頭,道:「壽寧伯被吾皇浩然正氣所感染,於是洗心革面,脫胎換骨……」
弘治帝顯然不相信他這番鬼話,似笑非笑地接口道:「並且自斷一腿以表決心?朕的浩然正氣有這麼厲害麼?」
秦堪正色道:「陛下切不可妄自菲薄,帝王正氣可鎮宇內宵小,亦可殺人於無影無形,斷人一腿委實乃牛刀殺雞,大材小用……」
弘治帝笑著打斷了他這番義正嚴辭的鬼話:「行了行了,莫用這種鬼話誑朕,當心朕治你欺君。好吧,鹽引一案就此落定,秦堪,你是個有才幹的人,今後用心辦差,勤於王事,有才幹又忠心的臣子,朕從不吝送他一份錦繡前程。」
「臣叩謝天恩。」
弘治帝笑了笑,有意無意地喃喃自語:「前些日說打斷壽寧伯的狗腿,朕還當是玩笑,沒想到果真打斷了,而且還讓朕和皇后無話可說,嗯,下手挺狠的……」
秦堪眼皮直跳,渾身冷汗潸潸,伏地顫聲道:「臣,告退。」
看著秦堪慌慌張張如同逃命似的背影,弘治帝臉上露出幾許微笑。
為人不迂腐,且夠聰明,與太子交情甚厚,已是東宮近臣,朕百年之後,太子登基,朝堂或許會多出一股不可輕視的勢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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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引一案塵埃落定,該殺的殺,該貶的貶,而有功的人……
弘治帝不知是否忘了此案的有功之士,當初在殿內答應過秦堪的所謂升官,賞金以及晉爵等等承諾,一樣都沒兌現,秦堪生怕宮裡宣旨的宦官發現他沒在家便不給他升官了,於是坐在家裡苦等了好幾天,結果連宦官的影子都沒見著。
好吧,封爵的事秦堪可以揭過不提,畢竟弘治帝賜爵極吝,治下能臣不知凡幾,升官的不少,封爵的真沒幾個,當初封皇后的父親,也就是皇帝老丈人張巒壽寧侯時,還被滿朝文武異口同聲的反對,導致當時皇帝跟大臣們鬧了一場很大的不愉快。秦堪這點微末功勞若被封爵,滿朝文武非把金鑾殿生生砸了不可。
爵位可以沒有,但升官呢?賞金呢?
這個,真的可以有啊!——家裡,好像很窮了。
第157章 銜食反哺
「相公,家裡又沒銀子了!」
杜嫣的這句話把「又」字咬得很準很重,仿佛家裡經常缺糧斷水似的,很淒涼的家境。
這句話令秦堪心驚肉跳。
「家裡又沒銀子」的意思是,秦千戶「又」要出去恬著臉坑蒙拐騙了。
「怎麼又沒銀子了?」秦堪有點慌張,剛處置完鹽引一案,被皇帝斬殺的那幾名官員的親近同僚正是對自己怒目而視,欲除之而後快的時候,窘迫的家境卻逼得秦千戶不得不出去作奸犯科,這實在是個壞消息。
杜嫣掰著手指跟他算帳:「你入東宮侍衛太子,沒了油水進項,家裡有下人的工錢,每日採買的米菜錢,內院憐月憐星和幾個丫鬟的脂粉錢,逢年過節給下人打賞的紅包,逢年過節的同僚應酬,最重要的是,你那敗家婆娘隔三岔五進城亂買東西……」
秦堪一呆:「哪個敗家婆娘?」
杜嫣大拇指朝自己胸口一指,道:「當然是我這個敗家婆娘。」
秦堪摸著鼻子苦笑:「頭一次看到有人承認自己是敗家婆娘,而且承認得這麼理直氣壯,娘子為何好的不學,偏偏學相公的厚臉皮……」
杜嫣白眼兒嬌媚地一翻,哼道:「誰說厚臉皮是跟你學的?」
秦堪轉念一想,發現她的厚臉皮確實與自己無關,黯然嘆道:「不錯,當初欠我二百兩銀子到現在沒還,我便該清楚你的厚臉皮委實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實在可敬可佩……」
杜嫣噗嗤一笑,不輕不重地捶了他一下,紅著臉低聲道:「相公是個有本事的,我跟著相公當然要享福啦,頂多……頂多我下次節省一點,不亂買東西便是。」
秦堪苦笑。杜嫣出身官宦,雖說老丈人杜宏為官清廉,但再清廉的官也免不了截留一些火耗冰炭兩敬之類官場默認的灰色收入。杜嫣從小到大沒吃過苦,對銀錢恐怕沒什麼概念。
男人的責任就是讓老婆享福,人家下了一生的賭注。怎麼捨得讓她吃苦?
「買!狠狠的買!有用的沒用的都買,相公不差錢。」秦堪咬牙切齒道,有種悲壯的意味。
錢是什麼?錢是王八蛋!
——為何堂堂秦千戶經常被王八蛋欺負得死死的?
杜嫣倒不客氣,白皙的玉手伸到秦堪眼皮下:「別的不說,眼瞅著過年了,相公總得給為妻一個紅包吧?」
秦堪頓時英雄氣短,語氣沉痛道:「娘子啊,家裡不景氣你也瞧見了,今日相公確實沒錢,大不了今晚相公隨便你怎樣。想要幾次有幾次,就是別談錢,傷感情……」
杜嫣聞言大羞,狠狠掐他一下,薄怒道:「你當是給你自己發紅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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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前院。秦堪眯著眼睛坐在院子的天井邊,冬日的陽光灑下身上,冷冽中帶著幾分可以用鼻子聞得到的暖意,很舒服。
難得的艷陽天,秦堪喜歡這樣的陽光,喜歡這樣坐在陽光下什麼也不干。手邊泡上一壺清茗,幾樣果脯肉乾糕點,把頭靠在太師椅的靠背上,似睡未睡,神智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