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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可以有。」
蕭敬嘆了口氣,沉聲道:「王岳他……在作死啊。雜家明里暗裡提醒過他無數次了,仍舊聽不進去,一門心思等雜家走了坐掌印的位置,他忘了咱們這種人無論多麼顯貴,終究只是天家的奴才,奴才跟大臣是有區別的。大臣能幹的事,奴才卻干不得,碰都不能碰,跟皇帝玩心機玩手段,怎會有好下場?王岳始終忘記自己只是個奴才。人這一輩子忘記什麼都好說,唯獨不能忘了本分,本分忘了,很容易丟掉性命的。」
秦堪眨眨眼:「有個事情下官必須問一句,不然下官心裡不踏實,按說您和王岳都是內廷太監。公公為何不幫同僚而幫下官這個外人?」
蕭敬嘿嘿冷笑道:「雜家終究有點不放心,與王岳共事數十年,他是個什麼稟性雜家清清楚楚,當初雜家坐司禮監掌印的位置時,明里暗裡讓王岳受過幾次氣,雜家可不想人沒歸鄉反倒在路上不明不白地死了……」
頓了頓,蕭敬森然道:「雜家今年近八十歲了,但雜家還是想再努力一點活到一百歲,而且最好在床上壽終正寢,而不是糊裡糊塗死於非命。」
秦堪暗暗咋舌,原來太監就是太監,不論風評多好,威望多高,終究改不了陰狠的性子,蕭敬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目前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這才不得不綁到一條船上。秦堪也不大相信一個內宮裡的活雷鋒能平平安安活過五朝,一個四次當上司禮監掌印的老太監,必然不是泛泛之輩。
「宮門盡握於王岳之手,公公有辦法送下官進去?」
蕭敬笑道:「雜家宮裡混跡數十年,豈能沒有羽翼?早在王岳挑唆幾位大學士對付你們那日起,雜家便已早早安排妥當,就等這一天了。」
秦堪由衷地朝蕭敬拱手嘆道:「公公老謀深算,下官佩服。」
蕭敬從腰間取下一面象牙腰牌遞去,笑道:「皇宮正門承天門已被東廠番子層層把守,你沖不進去的,不過你可往南門承安門而去,那裡雖然也有番子,不過番子卻是雜家的心腹,手持這塊牌子,沒人敢難為你,到宮門前從門縫裡把這塊牌子遞進去,自然有人為你打開宮門……」
盯著秦堪那張年輕的臉龐,蕭敬有些不放心道:「進宮之後如何行事,你可有章程?」
「先見八驢,再見陛下……」
蕭敬微笑道:「然後呢?」
「聽說御馬監掌印太監寧瑾乃王岳的心腹,下官打算拿他開刀。」
「如何開刀?」
秦堪臉上露出幾分森然的笑意:「先奪了他的兵權,把騰驤四衛和勇士營掌握在手裡,再把他一刀砍了便是。」
蕭敬笑道:「雜家放心了,你這後生也不是省油的燈。」
秦堪眨眨眼,笑道:「下官若解決了王岳,公公就不怕下官回頭再給您在回鄉的路上添點堵?」
蕭敬搖頭道:「雜家與你並無仇怨,而且你今晚欠雜家一份人情,你不會害我的……」
「公公如此肯定?」
蕭敬嘆道:「雜家一直覺得,一個說話很混帳的人,做事一定不會太混帳的……」
秦堪苦笑道:「公公真是慧眼識混帳,下官佩服。」
目送蕭敬佝僂的身影漸漸遠去,秦堪在城門甬道里怔怔立了許久,然後跨上馬兒,扭頭厲聲喝道:「弟兄們,隨我入宮,今晚這齣戲,且看我如何扭轉乾坤!」
眾校尉神色疲倦,眼中卻冒出了興奮的光芒,紛紛齊喝道:「誓死追隨大人!」
數十騎絕塵而去,直奔皇宮承安門。
夜色仍舊濃黑如墨,京師的這局博弈里,攻守之勢正在緩緩地轉換著。
第244章 二女初見
蕭敬在京師皇城裡浮沉數十年,四次入主司禮監,若說手下沒一點班底是不可能的,只因他與秦堪相同的利益,秦堪終於借到了這一步生機。
內城的混亂仍在繼續,秦堪領眾人撥韁打馬承安門。
承安門是皇宮南門,由於位處偏僻,離正門太遠,這裡反倒是一派太平寂靜。
百餘名東廠番子懶洋洋地散落在宮門前廣場四周,廣場上幾隊來回巡梭的禁宮軍士不時扭頭注視著他們,神情頗有幾分戒意。
秦堪一馬當先來到承安門前,人穩坐馬上,周圍的番子們卻很快圍了上來。
懷裡掏出蕭敬送的牌子,秦堪朝為首一名檔頭模樣的人一扔,檔頭接過牌子仔細瞧了半晌,然後抬頭與秦堪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檔頭大手一揮,圍上來的番子頓時放鬆了戒備,各自散去。
秦堪心中不由鬆了口氣,下馬與丁順他們一起朝承安門走去,禁宮的武士上前攔住,秦堪又遞出了自己的錦衣衛同知的象牙腰牌……
一路放行,來到門前,從寂然無聲的門縫裡將蕭敬的牌子往裡一遞,盞茶時分後,承安門的大門悄然開了一條狹小的縫隙。
秦堪等人精神一振,這條縫隙似乎打開了他們的生機。相對來說,這條縫隙也向王岳敞開了地獄之門。
一名穿著絳袍的中年太監靜靜地站在宮門內的甬道里,見秦堪等人閃身進來。太監笑眯眯地朝秦堪拱了拱手。
「雜家司禮監隨堂太監戴義,見過秦同知大人。雜家奉蕭公之命,在此等候多時了。」
秦堪微微一愣,扭頭盯著這位正德年間頗為出名的太監,靜靜地瞧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