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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瞻仰,李某尚有一個不情之請……」
「李先生但言無妨。」
李士實目光閃爍一下,壓低了聲音道:「秦大人身手了得,文武雙全,聽說去年在南京時王岳那個不開眼的乾兒子冒犯了您,被您出手教訓了一番……」
秦堪眼中瞳孔一縮:「你是說劉琅?」
「正是。」
「劉琅不是後來被王公公活活打死了麼?時隔一年你才來說情,是不是太晚了點?」秦堪似笑非笑道。
李士實笑道:「那個不開眼的東西怎值得李某為他說情,秦大人小瞧我了。李某是想為另一個人討個人情……」
「誰?」
「秦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您在南京教訓了劉琅以後余怒未熄,又命錦衣衛手下尋劉琅的把柄,同時您的手下還拿了一個人,姓陳,名清元,不知秦大人有印象否?」
當然有印象,當李士實自報家門的那一刻開始,秦堪便隱隱有種預感。他是為陳清元而來的。
仰頭思慮半晌,秦堪果斷搖頭:「不記得了。」
李士實臉色頓時有點黑,揣著明白裝糊塗是官場慣例。本無可厚非,只不過眼前這傢伙裝糊塗裝得太過分了。
咬了咬牙,李士實從懷裡摸出一張禮單,輕輕塞進秦堪手裡,笑道:「單子上所列之物已派人全部送至貴府上,秦大人現在應該記得了吧?」
秦堪飛快朝禮單上掃了一眼,不由有些吃驚。
白銀二萬兩,東珠一百顆,南海紅珊瑚四株。此外還有塞北熊膽,百年山參,極品翡翠玉如意……
秦堪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寧王是想拿銀子砸死我麼?」
李士實見秦堪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由有些慌了。同為讀書人,他很清楚大明讀書人的清高脾氣,有的人喜歡錢,砸多少都甘之若飴,有的人不喜歡。給他送錢等於朝他頭上潑大糞。
李士實急忙伸手打算將禮單拿回來,不迭地連連道歉:「李某孟浪了,這就拿回去,還望秦大人莫計較,李某真的只是一番好意……」
誰知手沒碰到禮單,卻被秦堪飛快收進懷中,然後一臉堅毅地沉聲道:「砸吧,我想我受得住的!」
李士實:「……」
京師的官兒越來越高深莫測了,這是李士實此刻最真實的感受。
……
禮單收了,再裝傻未免不地道,秦堪這才展開了笑顏:「李先生剛剛一提醒,我忽然想起來了,不錯,去年在南京確實抓了一個叫陳清元的傢伙……」
李士實喜色一閃,拱手道:「敢問此人如今身在何處?」
秦堪含笑反問道:「時隔一年,該招的都招了,寧王現在才想起救他,是不是太晚了一點?」
李士實笑道:「事涉藩王,只憑一人的滿嘴胡說,相信朝廷不會採信的,寧王並不擔心。」
「既然不擔心,為何現在又要救他?」
「不擔心是一回事,此人留在朝廷手裡終究是個隱患,王爺不喜歡這個隱患給他添太多麻煩,秦大人明白李某的意思嗎?」
「明白了,所以寧王打算把他救出去?」
「對,無論怎樣救都好,王爺不會給秦大人添麻煩的,死的活的都成,秦大人不會拒絕這小小的要求吧?」
秦堪笑道:「當然不會,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滿京師打聽打聽,我的人品還是值得相信的。」
李士實大喜,他沒想到秦堪這麼好說話,輕易便將王爺交給他的事情辦妥了,於是對秦堪的印象愈發好起來。
「秦大人是個講究人,那麼……」
這時,一名錦衣校尉匆匆走來,抱拳道:「千戶大人,宮中無人值守,御馬監寧公公請您過去談一談駐防之事。」
秦堪淡淡點頭,與李士實拱手告辭後,緩緩朝皇宮走去。
李士實不放心,追在秦堪身後大聲提醒道:「今晚亥時,京師朝陽門內,王爺和李某等候秦大人的好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秦堪很敷衍地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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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太子與寧王朱宸濠的敘話很快結束。當宦官入銀安殿稟報說,謝遷大學士請太子移駕春坊時,朱厚照的神情愈發苦澀。
大學士們很執拗,哪怕陛下病危之時,他們也從不間斷太子的學業,反而有點變本加厲,強塞硬灌的味道。
弘治帝的生命進入倒計時,太子即將登基。大學士們很清楚,待到太子登基以後,再想督促他讀書,恐怕難比登天了。
朱宸濠顯然也不打算跟大學士們照面,三位大學士的正直名聲天下皆知,朱宸濠心裡有鬼,道與魔是不能相見的。
朱厚照匆匆跟寧王打了聲招呼,便直奔春坊而去,朱宸濠面帶微笑。緩緩走出銀安殿。
英明睿智勤政的弘治快死了,未來大明江山之主是個荒唐昏庸的屁孩子,這對朱宸濠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一個只愛玩樂什麼事都不懂的孩子。有何資格當這錦繡江山之主?風水輪流轉,皇帝輪流做,燕王一脈坐了百餘年龍椅,現在也該輪到寧王一脈了。
銀安殿外,劉瑾和谷大用手執拂塵,正指揮著東宮的小宦官們修剪花園內的枝葉,見朱宸濠走來,劉瑾和谷大用急忙躬身退到一邊,給他讓開了一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