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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白蓮教為起事而做的最後一搏了……」秦堪輕輕一嘆,隨即臉上浮起一抹邪笑:「李二,你去給本侯做一件事,破了這些謠言。」
「什麼事?」
「當然是一件很善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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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後的第一場春雨纏綿如絲,陰沉沉的天空下。五六個形容狼狽的旅人在雨中泥濘的道路上步履蹣跚,跌撞不成行。
為首一人卻是女子,她面目白皙,眉眼傾城,眸光流轉卻透著一股子清冷和木然,正是中了西廠埋伏後艱難逃生的唐子禾。
那一次埋伏令唐子禾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同行的白蓮教老弟兄大半死於西廠番子冷箭之下。幸好當時唐子禾等人處於官道之旁,樹林冷箭放了兩輪,葛老五便果斷護著唐子禾衝上官道,後面老弟兄拼死護衛。眾人一路死一路沖,由於天津城外到處布滿了錦衣衛,西廠也不敢做得太露痕跡而招惹秦堪,對西廠來說。秦堪是個無比邪惡的存在,一個敢殺幾千東廠番子的人。一定不介意再殺幾個西廠番子的。
於是待到唐子禾等人衝上官道,西廠番子追了一陣便不敢再追,悄悄隱藏形跡退了,唐子禾等人才逃得性命。
如絲細雨中,五六個人高一腳低一腳踩著鄉間泥濘不堪的土路,跌跌撞撞地前行,眾人一路沉默,心情比陰沉的天氣更低迷。
身後撲通一聲,終於有人摔倒,接著傳來低低的呻吟和葛老五的悲呼:「石頭!你撐著點兒!唐姑娘手裡沒藥了,前面十里有個市集,咱們去那裡給你找藥治傷,石頭!」
名叫石頭的年輕漢子蒼白著臉,虛弱一笑,接著劇烈咳嗽幾聲,胸前裹著的白布瞬間滲出殷紅的鮮血。
「唐姑娘……對不起,下面的路,我不能陪你們走了,唐姑娘,你……已不是紅陽女了,咱們也不是白蓮教了,可是……最後我還是想問問你,咱們……每天拜的無生老母,真有這位神仙嗎?我是不是……馬上能見到她了?」
唐子禾跪在他面前,垂首淚如雨下,卻死死咬著唇,此時此刻,教她如何再說一個欺騙他的字眼?
石頭臉上忽然泛起一陣紅潮,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握緊了唐子禾的手:「唐姑娘,彌勒真已臨世了嗎?紅陽之期,最後光明終究會壓倒邪祟的,對嗎?」
葛老五放聲大哭道:「去他娘的彌勒!去他娘的紅陽!傻石頭,咱們這群人都知道白蓮教是個什麼東西!就你最傻,真拿這狗屁無生老母當回事!」
石頭虛弱一笑:「五叔,我再拿它當回事,當唐姑娘反出白蓮時,我有否猶豫過片刻?情分……比啥都重要啊。五叔,我這心裡,空落落,就想找個東西來信一信,無生老母也好,彌勒佛也好,有它們在,心被填得滿滿的,活著都有勁頭兒了……」
「石頭,百姓不懂這個,眼巴巴去相信,咱們幹的就是蠱惑人心的事兒,難道你也不懂嗎?」
石頭似乎很累了,緩緩閉上眼,喘息著道:「五叔,白蓮教這麼對咱們,可不知怎麼的,我心裡卻不怪他們,真的,不管那次埋伏是不是白蓮教的弟兄乾的,我都不恨,紅陽之期,天地黑暗,一切手段都是為了抗爭邪祟,都是應當應分的……」
說著石頭的語聲越來越弱,卻帶著一絲如夢似幻般的笑容:「五叔……我覺得無生老母一定存在的,你們想想咱們的教義,多麼真善美,多麼純淨,比地上的雪還乾淨,真空家鄉一定是最美的地方,我……我好像看到無生老母了,她……她來接我了……」
言畢,石頭身子一歪,氣絕。
眾人跪地大哭,唐子禾眼眶通紅,眼淚不停地滑落腮邊,卻死死咬著唇,不肯哭出聲。
葛老五滿身傷痕,捶地哭了半晌,猛然抬起頭盯著唐子禾:「唐姑娘,石頭一輩子活了個稀里糊塗,你呢?你不會也和他一樣,以為上次設下埋伏的是白蓮教的馬四吧?」
第429章 虛實真假
石頭死了,一個普通的白蓮教徒,至死還嚮往著真空家鄉,深信著無生老母。
葛老五流淚盯著唐子禾:「唐姑娘,上次的埋伏你還以為是馬四布置的嗎?」
唐子禾哭得梨花帶雨,眼神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慌亂,咬了咬牙,道:「是!就是馬四布置的!我和他結的仇最大,我們反出白蓮,他接手天津香堂,也有能力調動人手……」
葛老五厲聲喝道:「唐子禾!你醒醒吧!咱們跟誰結的仇最大?不是馬四,是朝廷!是秦堪!咱們這些年乾的就是反朝廷的買賣,朝廷才是一心要將咱們置之於死地的最大敵人!」
唐子禾抿著唇,搖頭道:「不,秦堪不會這麼做!他要置我於死地,一聲令下封閉城門,我便困死城中,何必多費周章在城外樹林裡設伏?」
「多費周章設伏是因為他想將咱們一網打盡,他要殺的不止你一人,唐子禾,你一直是最擅謀略的,現在怎麼了?如此明顯的事情擺在面前你竟看不出?難道果如馬四所說,你對那秦堪生了情意?官衙里沒對他下殺手,果真是為了顧忌咱們的大業,還是……你捨不得他死?」
一句話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唐子禾渾身一顫,羞惱中恨恨盯著葛老五,美眸冒出了殺機。
「葛老五,我唐子禾領著弟兄們出生入死這些年,你覺得我是這種不顧大義的人嗎?官衙里沒對秦堪下手,是因為目前天津的局勢太亂,白蓮教內憂外患,若殺了明廷欽差,朝廷必然興兵報復,總壇派來一個馬四已經讓咱們天津香堂不穩了。這個時候再招惹朝廷,咱們必有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