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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把太子氣哭是什麼罪名……
「臣……臣實在是,實在是……」秦堪尷尬地舔了舔乾枯的嘴唇,同情地瞧著泫然欲泣的太子,晃了晃那隻氣絕身亡的鬥雞,乾巴巴道:「殿下喜歡吃肯德雞嗎?大補的……」
……
「我的威武大將軍……」朱厚照滿嘴流油,吃一口便乾嚎兩聲,口頭上對那隻含恨離世的鬥雞表示一下哀悼,然後埋頭繼續啃雞骨頭。
鬥雞當然不能吃的,秦堪給他做的雞是正宗的蘆花家雞,色香味美,肥而不膩。
這隻雞終於算贖了秦堪剛剛造的孽,朱厚照吃了一口後,立即便原諒了秦堪陣前扭殺他一員大將的惡劣行為。
直到此刻秦堪才知道死在他手裡的那隻鬥雞原來叫「威武大將軍」,非常霸氣側漏的名字,只可惜代太子殿下出師不利,大將軍在某千戶手裡折戟沉沙,壯志未酬身先死。
秦堪有點想笑,忽然想起史書里記載過。朱厚照登基後御駕親征,還得意洋洋給自己封了個「威武大將軍朱壽」的名號,旨意一下,從朱元璋那一代起,祖宗十八代的皇帝身份全部被這不肖子降了一大截兒,估計那道荒唐旨意傳進朝堂後,朱家的祖宗牌位全部無風自倒。禁宮太廟內陰煞陣陣,怨氣衝天……
收起笑臉,秦堪鄭重其事地朝朱厚照長長一揖。義正嚴辭道:「殿下乃國之儲君,怎可每日鬥雞取樂,荒廢學業呢?須知業精於勤而荒於嬉。玩物喪志的道理,諸位大學士必然說過許多,臣雖位卑卻不敢忘國,懇請殿下……」
「裝,再裝!你家夫人揍我的事兒我還沒跟父皇說呢……」朱厚照瞪眼,目光滿是鄙夷。
「……臣覺得,學習之餘適當放鬆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秦堪有些頭疼,朱厚照好像把他看透了,以後在他面前裝君子裝聖人,效果可能很不理想。
「你被父皇調來東宮了?」
「是的。臣負責伴駕殿下,值守東宮,保護殿下的安全。」
「那你以後是不是可以每天陪我玩了?」朱厚照的表情顯然很興奮。
秦堪遲疑道:「應該可以……吧?伴駕太子大概是這麼個意思,不過殿下,臣不得不再次諫言。懇請太子殿下不要荒廢學業……」
「停!不要跟那些大學士們一樣羅嗦,太沒趣兒了,秦堪,你不是這麼沒趣兒的人呀。」
秦堪苦笑道:「臣只是儘自己的職責,畢竟大學士們的眼睛都盯著臣呢,若臣不說幾句沒趣兒的話。恐怕大學士們又會給我扣一頂蠱惑東宮的帽子……」
朱厚照大喇喇地一拍胸脯:「有我在,誰也不會給你亂扣罪名的,不用怕。」
秦堪感到很無語,這小子大約忘記他自己每次被大學士們訓得跟孫子似的是什麼模樣了,自身都難保的傢伙許下的承諾,實在很難讓人產生信任,哪怕他是太子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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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的東宮保衛工作開始了。
每日近距離接觸朱厚照以後,秦堪才發現這位太子爺果然如傳聞中的一樣,他喜歡玩,喜歡變著法子玩,遛狗鬥雞耍蛐蛐兒,玩得花樣十足,每日在春坊上課則一副昏昏欲睡,有氣無力的樣子,授課的大學士一走,他的身體便仿佛注入了一股名叫「雞血」的東西,立馬變得亢奮,歡呼著衝出春坊……
其實朱厚照的樣子跟前世那些厭學好玩的普通初中生沒什麼區別,只可惜他是大明的唯一皇位繼承人,肩上擔的責任比初中生重了不知多少倍,於是昏庸荒唐驕奢淫逸等等各種負面貶義詞便落在他頭上。
身旁的所有人只知道勸他向學,勸他讀書,期待他將來做個好皇帝,做個英明的皇帝,最重要的是,做個不虧待士大夫和文官集團的皇帝……
還沒登基便背負著各種期望,各種勸誡,各種責備,各種督促,卻從沒有人問過他快不快樂……
沒人問他快不快樂,漸漸地,他學會自己尋找快樂。
秦堪越來越覺得朱厚照活得很可憐,這種可憐或許連朱厚照自己都沒發覺。
……
秦堪安分地在東宮值守著自己的崗位,然而那篇殘缺不全的《菜根譚》終究還是傳了出去。
僅僅數頁的《菜根譚》在朝堂掀起了風浪,字字珠璣如黃鐘大呂,令人震耳欲聾,秦堪的名字漸漸在朝堂傳揚開來。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千戶怎麼可能寫得出如此驚才絕艷的精闢文章?這不科學!
文官們嫉妒了,嫉妒漸漸引發了憤怒,他們不相信一個武官能寫出這樣的文章,這簡直是在打文官們的臉!
文章挑不出錯處,《菜根譚》的精妙不是那些只知打嘴仗的御史言官們能挑得出錯誤的。
文章沒錯,人卻錯了。
於是參劾秦堪的奏本又雪片般飛進了皇宮,所有的奏本都陳述著同樣的理由:抄襲,或冒名。
打死他們也不相信,一個錦衣衛的武官竟然有這般本事,能寫出堪比聖人的文章。一定是抄襲,或是搶了哪個隱士高人的文章無恥地冠以他的名字。
——客觀上來說,喜歡胡亂咬人的言官們這次真沒猜錯,只可惜煌煌大明只有秦堪這麼一位穿越者……
弘治帝被無數奏本煩得不行,於是甩出了一個事實。
秦堪是弘治十五年紹興院試案首,人家的考試成績難道也是抄出來的?還有「人生若只如初見」,有本事你也作一首這樣的詩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