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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殺戮中,兩門散發著幽幽冷光的佛朗機火炮被勇士營的幾名軍士推到營門前。
轟!
一發實心炮彈準確地擊中了營中的帥帳,帥帳眨眼間化為一團烈火。
這一發炮彈終於徹底擊潰了義州衛官兵們微弱的鬥志。
葉近泉從火光中踏步走出,剛殺了兩名千戶的他此刻渾身浴血,大手一揚,營地中間的廝殺雙方漸漸停手。彼此凝神小心戒備著對方。
「查,遼東都司義州衛指揮使錢憲橫行跋扈,貪墨軍餉,殘殺百姓以冒軍功。任內多有不法事,並策謀刺殺欽差以掩其罪,奉欽差大人之命,錢憲已被誅殺於義州郊道,欽差大人代皇帝陛下和朝廷接管義州衛所,但有抵抗違命不從者,視為附錢叛逆,當場誅殺,並株連九族!服從欽差大人接管者,舊帳一筆勾銷,人人有賞!」
葉近泉滿含殺意的大喝,令所有義州衛將士愈發動搖猶疑了。
皇帝,朝廷……這些離他們仿佛很遙遠的字眼卻喚醒了他們的敬畏心。
人類自有統治者以來,對皇權終究是畏懼的,三千餘將士都是苦出身的軍戶子弟,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來,若不到走投無路活不下去的地步,誰也沒膽子造反,更何況今晚營地里的情勢一眼分明,勇士營已控制了整個局面,這個時候誰還會為了一個錢憲而跟代表皇帝和朝廷的欽差叫板?
鏘!
一名義州衛軍士扔下了手中的兵器,一言不發地抱頭蹲在地上。
這個動作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傳染全營,所有將士紛紛扔下了手中兵器抱頭蹲下,用沉默的方式表現出對欽差接管義州衛的順從。
葉近泉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裡,冷酷的臉上甚至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秦堪的意思是殺將領而收軍士,秦堪不需要這些將領,但他需要義州衛的三千餘軍士,葉近泉終於完美地執行了秦堪的命令,廝殺固所難免,但義州衛的傷亡只有數百人,已然減到了最低。
「放下兵器者皆有功,欽差大人不會讓弟兄們白忙活……」葉近泉說著朝後一揮手,幾個紅木大箱子從營門外抬了進來,箱子裡的數萬兩現銀卻正是秦堪出關後一路收取的各府縣官員們的孝敬。
「凡放下兵器者都過來領賞,每人領十兩銀子,真金白銀童叟無欺,算是欽差大人給弟兄們的見面禮,弟兄們把銀子揣進懷裡,再拍拍胸脯問問自己,錢憲可曾對各位如此大方過?你們是願意鐵心跟著一個膽敢殺官造反的叛逆被朝廷大軍剿殺,還是願意堂堂正正跟著代表朝廷的欽差大人升官發財,功蔭子孫萬代?」
沉甸甸的銀子握在手裡,再配上葉近泉這一番推心置腹的利害言辭,義州衛將士們臉上頹喪木然的神情終於悄然變化。
葉近泉喜在心頭,義州衛,可用矣!
「銀子都拿到了嗎?」半個時辰後,葉近泉嘶聲大喝。
「拿到了……」三三兩兩稀疏的回答。
「都他娘的精神點!你們是發了小財,不是死了爹!」葉近泉再次大喝道:「銀子都拿到了嗎?」
義州衛將士精神一振,齊聲大吼道:「拿到了!謝欽差大人賞!」
「好,現在。從地上拾起你們的兵器,此刻開始,咱們就是同一個鍋里攪飯吃的弟兄,跟著欽差大人,他會給弟兄們一個敞亮的前程!」
一名百戶模樣的將領捂著右臂流血的傷口,語氣裡帶著幾分猶自憤怒的意味。瞪著葉近泉道:「我們死了二百多人。都是被你們殺死的!你們刀口上的血還未冷,轉臉咱們又能當兄弟了?」
葉近泉冷酷一笑,身子一轉,指著營門處兩門佛朗機火炮,道:「這兩門炮我若命人填上開花彈,突襲之前先朝你們各個軍帳發幾十彈,你覺得你們會死多少人?」
百戶一滯,頓時訥訥不能言。
葉近泉話里的意思很清楚,勇士營已是大大的手下留情了。這是戰爭,戰爭沒有慈悲,沒有愧疚,大明內地是太平盛世,邊鎮卻是亂世,亂世之人。命不如狗,活著比什麼都強。
見眾官兵臉上的憤恨之色漸消,葉近泉最後的擔心也消退了。收服降兵,驅之以利,曉之以情,則軍心可用。
「現在,拾起你們的兵器。半個時辰內清理傷亡,然後準備整隊出營!」
又一名百戶鼓起勇氣問道:「這位……將軍,我們出營去哪裡?」
葉近泉面容浮上一絲笑意:「去義州城,欽差大人說。他給你們準備了壓驚的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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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平貴覺得需要壓驚的是他自己。
進士出身,熬煉多年終為一府父母,這些年來見過不學無術的人很多,邊鎮重地龍蛇混雜,可謂談笑不一定是鴻儒,往來大多數是白丁。
但能把一句妙語理解得如此清新脫俗的人還是很少見的,此人絕對不能小覷,一聽便知是個狠角色。
一把飄逸的美髯被劉平貴自己狠狠揪下來一縷,疼得劉平貴直咧嘴,偷眼瞧瞧秦堪的臉色,卻見他一臉誠懇的學術討論態度,卻也瞧不出他這話是故意裝傻還是真的不懂。
操千曲而後曉聲……
是不是今晚給欽差大人安排一個名叫「千曲」的名妓陪寢,完事了再送一個名叫「曉聲」的名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