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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天才的是,軍戶不僅世襲,而且自給自足,朝廷撥給軍屯田,軍戶平時拿鋤頭耕種,戰時拿刀槍禦敵,老子戰死兒子再上……
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朝廷付出田地,得到的卻是百萬農民百萬兵,而且根本不用朝廷負擔糧草,想讓他們種田就種田,想讓他們打仗就打仗。老實說,朱元璋當商人更有前途,他這招空手套白狼的把式,後世的房地產商人全學會了。
世襲軍戶制,給大明的軍制埋下了最深的隱患,不僅世襲,而且還以軍屯養兵,這又是一層隱患,所以大明的軍士的戰力一代不如一代。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大明的士兵不算士兵,只能算是一群為百戶千戶指揮使們耕田種地的農奴。
朱元璋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定下的軍制百餘年後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會為自己活著時的厚臉皮感到羞愧。特別是他獨創的聖旨格式,「奉天承運皇帝」,這臉皮……
天津三衛的指揮使自然不可能幹淨的,當今天下文官武將皆崇儒家聖人之言,然而聖人之言終究只是掛在嘴上的,如今普遍的價值觀卻是金榜題名後,升官發財時。
當了官不發財。跟鹹魚有何分別?
不過錦衣衛查的並非三衛指揮使的不法事,這些已成了大明的常見現象,錦衣衛一般選擇睜隻眼閉隻眼。他們查的是三位指揮使有沒有與白蓮教勾結的跡象。
這就比較難查了,畢竟如今的大明風氣來說。白蓮教不算合法的民主黨派,指揮使們不可能滿世界敲鑼打鼓說自己跟白蓮教有著長期友好的往來……
官倉大火後,白蓮教銷聲匿跡了,錦衣衛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不過收效甚微。
又過了幾天,天津城內城外忽然流傳著一個消息。這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官倉一把火燒了,倉里的漕糧一顆也沒運進來,聽說海河南面又有漕幫停工作亂,官府忙著追查亂黨,下一批漕糧不知何時才能進天津。
城裡沒糧食了,漕幫又亂了,天津怎麼辦?這座城說大不大,卻也有兩千多戶人家,沒糧食教大家怎麼活下去?
一傳十,十傳百,恐慌就這樣不可遏止地在城中蔓延開來,像瘟疫一般滲透了天津的每一個角落。
百姓們不淡定了,自古以來,謠言之所以有市場,全因百姓們聽風便是雨的性子,這種性子也不知便宜了古往今來多少野心家。
謠言越傳越真,最後眾口鑠金,街頭巷尾紛紛傳得煞有其事,什麼漕幫待下甚苛,導致漕工逼急停工,南邊登州府出動了衛所,殺了上千漕工,事態卻越鬧越大,已不可收拾,漕糧起碼小半年進不了天津海港云云……
又雲新來天津的朝廷欽差秦侯爺為了誘捕白蓮教,竟下令將官倉的糧食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渾然不顧城中兩千戶百姓的死活……
各種傳言喧囂塵上,說法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城內糧荒了。
糧荒可不是小事,在古代,這是第一等要命的大事。
城中百姓惶恐了,於是城內僅有的兩家米鋪排起了長隊,百姓們已顧不得大罵朝廷欽差,囤積糧食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
種種傳言終於傳到秦堪的耳朵里,苦笑自己又一次被黑的同時,也拒絕了李二猙獰著臉欲滿城緝拿傳謠者的請求。
謠言既然已傳得滿城皆知,抓人封口絕非良策,這樣會愈發加劇朝廷與百姓的敵對情緒。
更令人惱火的是,天津城裡還有一位巡按北直隸御史,這嘴貨一聽秦堪被滿城百姓大罵,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連夜便奮筆疾書,寫了一道參劾奏疏送往京師。奏疏里直將秦堪說成魔王轉世,來到天津後魚肉百姓,搜刮索賄,百姓們苦不堪言,水深火熱之甚……
「去把那吃飽了撐著的狗屁御史給我殺了!」秦堪怒髮衝冠,拍案而起。
「是!」李二凜然抱拳,殺氣騰騰轉身。
「回來!」秦堪揉了揉酸漲的眉心,嘆了口氣:「殺朝廷命官和搶劫衙門捕快一樣,都是犯法的,犯法的事不能幹……殺別人吧。」
「侯爺要殺誰?」
「殺那晚抓起來的白蓮教徒,一個個嘴硬得很,抓進大牢就紛紛咬斷了舌尖,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把他們推到西市斬首,給蠢蠢欲動的白蓮教立威!」
第411章 靜待佳時
天津謠言肆虐城內,蔓延速度如此之快,顯然有人在其中挑撥煽動。
一日之間,官府和秦堪似乎成了百姓們的眾矢之的,雖然沒人敢當著面指鼻子罵娘,但秦堪可以肯定,天津全城起碼有一千以上的人躲在家裡壓低了聲音表達了極度欲與秦堪女性長輩發生關係的願望,如果說「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句話成立的話,秦堪現在起碼死了一千次以上。
百姓們不在乎官倉燒沒燒,官倉是朝廷的,你愛怎麼燒怎麼燒,但百姓關心的是官倉里的糧食,這些糧食是天津城的存糧,按正常程序,官府每隔一段日子便將存糧放出,按市價交予城內僅有的兩家米鋪,米鋪再轉手賣給百姓,一座城池的安定和穩定,靠的全是城中的存糧。
如今城中糧食被燒沒了,秦堪自然成了百姓們指責的對象。
恐慌情緒在全城蔓延,漸漸加深,不僅兩家米鋪日夜排起了長隊,碼頭上也有無數百姓駐足眺望海面,焦急地等待著海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