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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懊惱地搖頭,喃喃自語:「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多麼重要,我和楊廷和的人生都走了一段好長的彎路啊……」
丁順興奮得直搓手,直著楊廷和的名字笑道:「公爺,只等寧王造反的消息傳來京師,屬下就準備拿人吧?先拿這姓楊的傢伙,這傢伙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最不是東西,據說他還有個兒子叫楊慎,是個神童,屬下把他賣窯子裡去當相公,公爺您瞧,您是國公,楊廷和的兒子卻是相公,真正是各公各的,各有所公,咱們也好好出這口惡氣……」
秦堪冷冷掃他一眼,然後閉上眼。
「呃……公爺為何閉眼?」
「我閉眼是為了你好,實在看不得你這小人得志的樣子,多看一眼我怕會忍不住抽你……」
第592章 釋仇結善
丁順表現得比秦堪更興奮。只差手舞足蹈了,興奮的眼睛裡不時閃爍著凶光,殺機畢露。
丁順肚裡早就憋了一口怨氣,這股怨氣從除劉瑾之後便有了,別人對劉瑾的覆滅細節或許不清楚,丁順卻是最清楚的人,一切都是秦公爺在幕後聚集,定計和操作,可以說劉瑾的倒下與秦堪有著最直接的關係,除劉瑾前文官們對秦公爺的態度可謂和善友好,那時大伙兒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秦堪這位能與劉瑾一較長短的權臣。
劉瑾死後,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又所謂狡兔死走狗烹,文官們對秦堪的態度越來越惡劣,隱隱已將秦公爺當成了第二個劉瑾,成為他們下一個誅除的對象,其中就以楊廷和的態度最為典型。
今日陰差陽錯居然被錦衣衛拿到了楊廷和的把柄,只待寧王將來造反,楊廷和受賄的證據足夠令他罷官免職,一輩子都要背一個私通反王的臭名聲,楊家五代以內算是翻不了身了。
「公爺,這次千萬不要對楊廷和客氣,出手便將他致於死地,這種卸磨殺驢的官兒死一個少一個!」丁順興奮地搓著手笑道。
秦堪冷冷一記眼鏢射去。
丁順臉色一僵,隨即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改口道:「……過河拆橋,公爺恕罪,屬下讀書少。」
「讀書少一個個成語用得那麼順溜,你若再多讀幾本書,豈不是要把本公爺活活氣死?」
丁順嘿嘿訕笑不語,跟秦堪這些年,他也愈發了解這位公爺的姓子,脾氣委實好得很,輕易不亂跟屬下發火,於是丁順李二這些人在秦堪面前也就越來越放得開了,當然,這樣的待遇僅限於當初從南京便跟著秦堪的心腹親信,別人若敢在秦公爺如此沒大沒小,用不著公爺吩咐,丁順會親自把他種進土裡等待來年生根發芽……
慢慢敲著書案,秦堪擰眉看著面前這份長長的名單,一時竟陷入兩難。
對楊廷和是除去還是留著,秦堪委實有點猶豫。
總的來說,楊廷和是好人,只是好得不那麼純粹,當官受點賄賂其實是非常普遍且正常的現象,包括秦堪他自己也乾淨不到哪裡去,每年進京述職考評的地方官員多如牛毛,俗話說進廟要拜神,秦堪這尊大名鼎鼎的凶神杵在京師,手下皆是一群無法無天的錦衣衛,就算秦堪自己並無半點表示,哪個地方官員敢不主動奉上重禮?
宋朝給遼國交歲幣大抵也是這麼個意思。
要命的是楊廷和收禮沒挑人,所以一步踏錯,陷自身於污泥里無法自拔,眼下的情勢卻令秦堪為難了。
是趁機排除異己,還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搶救一下犯了錯誤的老同志?
秦堪頭痛了,最煩這種好得不純粹又壞得不純粹的人,好壞各沾點邊兒,令人想痛下殺手又不忍心。
「丁順,叫人備馬車,先拿我的名帖投楊府,我要去楊廷和府上拜會楊大學士。」
「公爺要下手了?」丁順興奮地道。
「本公爺想對你妹下手!」秦堪怒道,這不爭氣的傢伙滿腦子殺人放火,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混帳。
誰知丁順聞言如同中了彩票般狂喜:「公爺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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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朱厚照下令廠衛奔赴南昌偵緝寧王所為後,楊廷和便告了假,對外稱臥病,避不見客,也不問朝政國事,內閣只剩兩位大學士,愈發忙碌不堪。
江西布政司副使胡世寧的一紙劾書鬧得滿朝皆知後,楊廷和便已絕望,他知道後面的事態自己已無法掌控了,他的命運已和江西南昌那個無法無天的寧王綁在了一起,寧王不造反便是晴天,寧王若造反便是晴天霹靂,等待楊廷和的只有抄家流放,甚至是斬首。
楊廷和無法阻止寧王的野心,更無法阻止廠衛傾力揭開這個要命的蓋子,他只能告假在家,絕望中等待自己身敗名裂的那一刻到來……
當年數錢數到手抽筋的開心時刻,何曾想到自己竟有如此絕望的一天?
楊府說是避不見客,但也因人而異。當秦堪的名帖被捏在楊廷和手中時,楊廷和臉色青紅不定,沉默半晌,黯然長嘆。
「叫他進來吧。」
秦堪獨自一人走進楊府,沒有帶任何隨從,如同尋常的探訪友人一般,秦堪手中甚至提了兩盒糕點,禮節做得十足。
楊廷和坐在前堂主位,目光無神地看著秦堪,相比秦堪的意氣風發,楊廷和簡直像個躺在棺材裡的死人。
「你終於還是來了……」沉默許久後,楊廷和黯然嘆道:「來得比我想像中更快,扳倒老夫如此迫不及待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