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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怒道:「那就是李崇那個賊子胡說!」
「是,必定是那李崇胡說。」
朱厚照臉色陰晴不定,他雖然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然而畢竟受過多年的帝王教育,未來這大明江山都是他的,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前堂安靜許久,朱厚照再開口時,聲音低了很多:「秦堪,你是武官,你告訴我,難道我大明的衛所真的糜爛到這般地步了嗎?」
秦堪苦笑:「臣沒去過邊軍衛所,不敢妄言。」
朱厚照垂頭沉默,許久以後抬起頭,稚嫩的臉蛋上一片堅定:「我一定要去邊關瞧一瞧,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親眼瞧瞧大明的邊軍,看看李崇說的是真是假,我還要親自指揮邊軍,跟那些犯我疆境百餘年的韃子們好好打幾仗,讓他們知道我朱厚照不是好惹的!」
劉瑾和谷大用大驚失色,慌忙勸道:「殿下使不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是未來的大明天子,怎可親身犯險?」
秦堪沒出聲兒,垂頭看著腳下的地磚,嘴角卻悄然勾起一抹笑容。
他知道,他已點燃了眼前這個少年的萬丈雄心。
朱厚照沒搭理劉瑾和谷大用,扭頭問秦堪:「那個李崇呢?我想見見他。」
李崇早被你爹斬首示眾了,上哪兒見他?
秦堪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在朱厚照耳邊說了兩句話。
良久,朱厚照愕然瞪著眼睛:「何謂『偶爸剛弄死他』?」
第133章 唯一風景
要讓東宮太子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比殺了他還難受。
秦堪上輩子就知道朱厚照是個什麼德行,於是微笑領著朱厚照參觀他的新宅院,不知大明別的男人有沒有這個習慣,反正秦堪很喜歡領著人參觀自己的宅院,或許是來自前世的毛病,他總覺得讓客人讚嘆他的家是對他能力和審美觀的一種肯定。
可惜朱厚照不通人情世故,他不懂參觀別人的家時就算很不屑,至少嘴上也該表示幾句口是心非的讚賞,讓主人心裡愉快一點,不至於讓主人產生扇他耳光的衝動……
從前院開始,朱厚照不屑的表情便一直不曾消失過,嘮嘮叨叨嫌這裡不好那裡不好,令秦堪深深覺得帶這傢伙參觀自己家簡直是個天大的敗筆,人家是東宮太子,什麼世面沒見過?
直到最後秦堪命下人送來冰棍兒,終於令朱厚照感到了新奇,於是吃得不亦樂乎,這才堵住了他那張挑剔的嘴。
路過內院的月亮門,朱厚照神情明顯帶著幾分驚懼:「秦堪,你家夫人不會從裡面跑出來吧?」
秦堪又有一種想扇他耳光的衝動……
性格直爽這沒錯,但用那種「內有惡犬」的語氣提起別人家的老婆,委實有點欠抽了。
正好,秦堪用不著帶他參觀內院了,朱厚照肯定也不敢進去,對他來說,秦家內院有一種很可怕的生物,生人勿近。
不得不說。朱厚照舔冰棍兒的模樣遠不如憐月憐星那般賞心悅目,他一邊啜吸著冰棍兒一邊道:「秦堪,你壞主意多,幫我想想法子……」
「什麼法子?」
朱厚照頓了一下,面孔泛起了愁意,連冰棍兒都吃不下去了。
「最近父皇的脾氣不大好,訓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連帶著內閣三位大學士也對我的學業很不滿意,還有那些個御史們,真不知他們到底想讓我變成怎樣的人。仿佛整天無事可做,就拿一雙眼珠子盯著我,我的言行稍有差錯。他們的奏本便鋪天蓋地的送進內閣和宮裡,以往父皇很少拿那些奏本當回事的,可現在卻也三天兩頭罵我幾句不爭氣……」
朱厚照說著眼中泛起了淚光,神情非常委屈:「我不就是愛玩了一些麼?又沒害過人,何以大家都瞧我不順眼?」
秦堪無言以對,可憐的孩子,他還不知道自己將來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一個人背負著整座江山的艱難滋味,現在的他是決計想像不到的。
「秦堪,你說說。別人倒也罷了,反正我從小便聽著他們的嘮叨長大的,可父皇一直寵我愛我,為何現在連他也對我不滿?我是不是真的讓很多人失望了?」
秦堪搖搖頭。
弘治帝為何開始訓斥朱厚照,秦堪心裡大概懂了幾分。
不出意外的話。弘治皇帝的壽命大約只有半年了,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必然不怎麼好,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未來唯一的皇位繼承人卻仍舊性喜玩鬧,性子荒唐不經,英明的弘治帝直到現在終於開始著急了。
千頃地里一根獨苗。這根獨苗卻越長越歪,弘治能不急嗎?
朱厚照年紀小,他不懂父親的心思,也不懂大臣們的心思,他更不懂自己未來要承擔多大的責任,這種責任不是坐在皇宮裡批幾份奏本便能解決的。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朱厚照能將這些宮中秘辛向他傾訴,跟他討主意,說明這位未來的大明天子心中終於有了秦堪的一席之地。
這是一件好事。
從古至今能被皇帝記在心裡的人,一般來說有兩種結局,一是被皇帝殺了,二是飛黃騰達了,秦堪應該屬於後者。
「秦堪,我知道你一肚子壞水兒,快幫我想想法子,怎樣讓父皇和大學士們的脾氣小點兒,不要一見著我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太讓人難受了。」
這明顯強人所難了,人的脾氣不可能被外人改變,秦堪又不敢掐著弘治帝的脖子給他打狂犬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