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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心思早已不在棋盤上,嘴裡反覆咀嚼著馬文升的話,腦子快速分析運轉著。
「上天入地,上天入地……」秦堪喃喃自語半晌,接著眼睛猛然睜大。眼中瞳孔縮成針尖,站起身把身前棋盤一掀,失聲道:「不好!挖地道!」
馬文升原本憤懣的老臉聞言漸漸也凝重起來,捋須抿唇不言不語。
「老尚書,恐怕您現在不宜留在書房和臥房裡了。還請您和家眷趕緊離開……來人!保護馬尚書及其家眷站到前院空曠坪地里,馬上把內院團團圍起來!火槍手入內院,面朝臥房和書房列陣,快!」秦堪不由分說,拖著馬文升的手便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大聲下令。
深夜裡,寂靜的馬府頓時喧鬧起來。
馬文升和家眷被廠衛里三層外三層踉蹌地離開了書房,人剛離開,便聽到內院的書房內傳來一聲轟然巨響,內院的房子搖晃震動起來,一陣濃烈嗆人的煙霧瀰漫充斥著書房內外。
秦堪兩眼圓睜,呆呆地注視著已成一片廢墟的書房,剛才若晚走半刻,現在他和馬文升恐怕已成了廢墟中的兩具屍體了。
冷汗迅速浸透了衣衫,寒風一吹,秦堪感到遍體冰涼。
爆炸聲驚動了所有校尉和番子,大家帶著震驚的神情紛紛拔刀出鞘,盯著那片冒著青煙的廢墟如臨大敵。
靜謐無聲里,一股無形而凝重的殺氣漸漸凝結,充斥在火藥味濃郁的空氣中。
人影不斷閃動挪移,幾個呼吸間,校尉們已在書房外布好了陣。
半炷香時間過去,廢墟里忽然有了動靜,散落的磚頭和房梁被掀開,接著幾名穿著黑衣的人影仿佛從地底鑽出來的惡鬼般,一個兩個三個……二十多個人在書房外聚集成群,沉默地盯著數丈之遙列陣以待的校尉們。
秦堪心中一緊,來了!他們終於來了,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進了馬府,若非搶先一步猜到,差點著了他們的道。
東廠領班氣急敗壞地從前院趕來,口中罵罵咧咧:「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錦衣衛在拆馬尚書家的房子麼?好大膽子!」
秦堪大喜,暫時懶得計較廠衛之間的仇怨,一把拉住領班,指著前方廢墟上沉默靜立的二十多名刺客,道:「快看,瞧見他們了嗎?」
東廠領班渾然不知內院發生了什麼事,順著秦堪手指凝目看去,不由一呆:「他們是誰?」
秦堪笑道:「當然是我們的目標,那伙亡命的刺客,難道你沒看出來嗎?」
領班愣了片刻,接著欣喜若狂,立馬拔刀在手:「那還等什麼,咱們併肩子……喂,你後退是什麼意思?」
秦堪悄然退後一步,然後……飛起一腳踹在東廠領班的屁股上,領班一聲慘叫,被一股大力踹得身形踉踉蹌蹌朝那群刺客撲去,悲壯之勢如同單騎殺入長坂坡的趙子龍,英勇得一塌糊塗。
「你好卑鄙……」領班悲憤大叫。
「辛苦了,你先幫我試試他們的身手……」秦堪嚴肅地朝領班喊話,一臉鄭重。
第129章 是非難辨(上)
秦堪一直很贊同前世的一句話「職業不分貴賤」,為戰友們試探刺客的身手也是為人民服務的一種表現,比如東廠領班奮勇當先的行為就很值得讚賞,如果今晚他沒死的話,秦堪決定為他寫一封表揚信給東廠廠公,無論這位領班大人是不是自願,至少他的行為已充分表達了為東廠獻身的赤子之心。
當然,秦堪也很信奉另一句話,「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個人生信條不適合廣為人知,默默遵守便是。
此刻領班欲哭無淚,他終於知道何謂人心難測,何謂暗無天日,何謂生命中不可想像之卑鄙……
世人皆謂東廠兇殘毒辣,其實他們被假象蒙蔽了眼睛,跟那姓秦的比起來,東廠簡直是萬家生佛普度眾生的慈善機構了。
在眾人肅然起敬的目光相送下,領班止不住身形,哇哇大叫,毫無章法揮舞著鋼刀,一臉絕望地撲向那二十幾名要命的刺客。
身後的番子們沒瞧見秦堪踹領班那一幕,大伙兒見領班大人獨自揮舞著刀沖向敵人,與平日的貪生表現大相逕庭,誰也不知領班大人發什麼瘋,如同吃了壯陽藥似的英勇得一塌糊塗,眾人不由大驚,領班大人平日不是那種找死的人,今晚這一舉動不科學啊!
「大人小心!」
刺客們靜靜地注視著領班,對他的悲壯和絕望毫無反應,連手指都沒動一下,他們的眼睛只冷冷盯著前方布成了陣的校尉們身上。
領班運氣不錯,在離此刻只有一丈距離之時,終於停住了身形,然後尖叫一聲,扔了刀抱著腦袋便往回跑,連滾帶爬之勢與剛才的英勇之姿判若兩人。
……
雙方沉默對峙,良久,刺客中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冷冷開口。聲音嘶啞難聽。
「馬文升沒被炸死?」
秦堪低嘆一聲,道:「馬大人完好無恙,你們的算計很妙,只可惜差了片刻。」
刺客眼中的神采有些黯淡,喃喃一嘆:「算計竟然落空了,難道天不絕這狗賊?」
「不是天意,而是人為,各位。世上的聰明人不止只有你們的。」
「你們如何看穿我的算計?」
秦堪嘆道:「你們的所為已令天子震怒,馬府團團被圍,可謂十面皆兵,憑你們二十幾個人,縱然武功再高也決計沖不進來的,除非你們另闢蹊徑,左思右想,除了挖地道直通馬府內院,我實在想不出你們還有什麼別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