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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流汗了……」唐寅忍著劇痛冷冷道:「……流了很多汗,痛吧?」
朱厚照不甘示弱:「你也流汗了,不僅流汗,你還在發抖,怕不怕?」
唐寅手上加重了幾分力道,面孔扭曲道:「為了劉姑娘,這點痛算什麼!」
朱厚照瞋目裂眥,使勁擠出笑容:「你都不怕。我更不怕!」
良久……
「你眼中含淚……你哭了。」唐寅朝朱厚照扔去很做作的同情目光。
朱厚照另一隻手胡亂抹去疼出的眼淚,正色道:「手刃敗類禍根何等快哉,我這是為劉姑娘喜極而泣。」
一旁的秦堪雙腿不由自主地夾緊……
這兩人……可真是混不吝啊,真不知他們怎麼忍住的,秦堪前世小時候跟人玩鬧。也被人捏過下面,那種蛋碎的感覺絕對比心碎更加刻骨銘心。
見二人臉色已由青變紫,秦堪心中一緊。
不能再任由他們胡鬧了,否則唐寅真會惹出大禍。
踮起腳朝遠處一望,秦堪驚奇道:「咦?劉良女怎麼又回來了?」
互捏要害的二人聞言如同觸電般同時鬆手,並且凌波微步似的眨眼間彼此相隔數丈之遠。
眾侍衛這才鬆了一口氣,四柄雪亮的鋼刀同時架在唐寅脖子上。其餘的人紛紛朝朱厚照跪下,惶恐道:「聖駕遇險,臣等死罪!」
唐寅任鋼刀架在脖子上,卻凜然不懼。不住地嘿嘿冷笑,不知是看秦堪在場有所倚仗還是算準了朱厚照不會殺他。
直到聽侍衛們說到「聖駕」二字,唐寅渾身一震,發紫的臉色迅速褪成一片蒼白。
「聖……駕?」唐寅呆呆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秦堪搖頭嘆道:「唐兄。你剛才抓的這位,正是當今皇上。正德皇帝,以前不知者不罪,現在知道了,過來行禮見駕吧。」
唐寅仿若未聞,似乎並未被朱厚照的身份嚇到,神情反而極度頹喪絕望,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秦堪心中黯然,他很清楚唐寅現在的感受,當朱厚照的身份昭然揭曉,唐寅和劉良女再無可能,一個是大明皇帝,一個只是連房子都買不起的窮文人,就算他們爭的是一頭母豬,母豬也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朱厚照齜牙咧嘴捂著襠,顯然剛才唐寅抓得不輕,眼看憤怒的侍衛們欲將唐寅立斬刀下,朱厚照皺了皺眉,忍著痛道:「住手,我剛才說過,今日之爭是男人之間的事,與權勢無關,你們若殺了他,我豈不成了言而無信的小人?」
侍衛們面面相覷,終於將架在唐寅脖子上的刀收回。
唐寅面若死灰,僵硬地朝朱厚照躬身長揖,慘然一笑道:「難怪我總覺得酒肆周圍每日總圍著一群莫名其妙的人,難怪你一個小小跑堂每次走出酒肆周圍許多人的動作仿佛都停下,原以為是所謂威武大將軍府上忠僕不舍舊主,原來你竟是當今皇帝……」
唐寅自嘲般一笑,道:「陛下欲治我罪乎?」
朱厚照緩緩搖頭:「君子之爭,罪則無道。」
「如此,恕草民告退。」
唐寅施了一禮,轉身失魂落魄地離開。
秦堪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委實難受躑躅。
都是他的朋友,對劉良女的感情都是一樣的單純認真,秦堪站在中間能幫誰?他的態度偏向誰都是對另一人的不公平和傷害。
情事糾纏,秦堪是外人,他不能插手。
重重嘆了口氣,秦堪轉頭看到朱厚照怔怔盯著唐寅落魄的背影,眼眶裡的淚水盈盈泛光,神情悲苦莫名。
秦堪微微一笑,他對朱厚照今天的表現很讚賞,不以權勢壓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做法。
秦堪喟嘆道:「陛下與唐寅本是惺惺相惜,臣觀陛下神情悲苦,此刻陛下是否也有『既生瑜,何生亮』之嘆?」
悲苦的朱厚照眼淚終於止不住地簌簌而落,嘴一張忽然大聲哭了起來,捂著下身嚎啕:「痛死朕了!這姓唐的下手真黑,我那裡怕是要壞掉了。趕緊叫太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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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春日照在冬雪消融的秦府大門前。
今日秦府中門大開,兩排侍衛披甲帶胄雁形排開,府中管家家僕雜役丫鬟等人恭敬站在門外,杜嫣,金柳和憐月憐星姐妹在門框內焦急地踮著腳朝京師方向翹首以盼,小秦樂被金柳抱在懷裡,秦家唯一的孩子才一歲多,不知聚離的喜悲。睜著清澈懵懂的大眼左顧右盼,粉嫩的嘴角不時流下一串晶瑩的口涎,然後不知因為什麼咧嘴咯咯直笑,模樣可愛之極。
杜嫣性子急,煩躁地來回走動。氣道:「午時丁順便來報,說相公今日已班師回京,現在日頭都快偏西了,相公怎麼還沒回來?」
金柳淡定多了,一邊逗弄懷裡的孩子,一邊笑道:「姐姐莫急,相公是朝中重臣。此次領兵平叛大勝,回來自然要向吏部和兵部交卸職司,然後還要去豹房覲見陛下,詳述平叛經過。這麼一耽誤怕是要不少時辰。」
調皮地眨眨眼,金柳湊在杜嫣耳邊低聲笑道:「姐姐如此急不可耐等相公回來,莫非急等著與相公行周公之禮,以償這離別半年的相思?」
杜嫣大羞。惡狠狠地掐了金柳一下,氣道:「你生了秦樂後越來越沒正形兒了。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行家法!」
看著金柳懷裡咯咯直笑的小秦樂,杜嫣神情忽然變得黯然,輕嘆一口氣再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