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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嘆道:「若陛下是普通人,他們當然管不著,但陛下是天子。天家無小事,天家無私事,天家的房事他們自然也要密切關注的。」
朱厚照怒道:「誰若敢上疏議論朕圓房的事,朕就重打十記廷杖,劉瑾說得沒錯,這幫文官就是骨頭賤。上次復開西廠引得滿朝爭論,劉瑾把那戴銑杖斃以後,文官們不也老實了嗎?西廠也照樣開起來了。」
秦堪嘆道:「這不是徒生事端嗎?為了平息議論,陛下便勉為其難與皇后圓一下房有什麼關係,老天創造處女,男人創造婦女,都是職責呀……」
朱厚照瞪著眼道:「你若娶了不喜歡的女人。會跟她圓房嗎?」
「會。」秦堪很老實地承認,他真想告訴朱厚照,他的上輩子簡直是一匹種馬,種馬追求的是最後那幾哆嗦。沒有哪匹種馬會去考慮母馬的馬品和性格。
朱厚照怒其不爭:「你都不挑揀的嗎?」
「臣是個比較隨和的人,女人只要稍微有點懂事,臣都不會太挑剔。」
「何謂懂事?」
秦堪的笑容不怎么正經了:「呵呵,臣認為,早上看到你一柱擎天便主動坐上去的女人非常懂事……」
「……」
一名小宦官匆匆走入乾清宮稟道:「陛下,禮部張尚書遣人來報,朵顏衛使節京師街頭打傷禮部官員,使節已被拿入東廠,張尚書請陛下和內閣商議如何處置。」
朱厚照愣了愣,道:「朵顏衛使節打傷禮部官員?」
「是的,陛下,被打傷的是禮部主客司主事韓原,東廠已查清,該使節名叫巴特爾,因蠻夷粗鄙,不識天朝上國禮數,倚仗蠻武之力橫行京師,屢屢有傷人掠貨之舉,禮部因陛下大婚而不便苛責,故而放任,但這巴特爾越來越過分,今日竟在街上公然將禮部韓主事打傷,恰逢東廠番子巡街,便將其押入了詔獄,等候陛下和各位大人們處置。」
朱厚照露出不悅之色,加重了語氣道:「朵顏三衛自成祖以來便反覆無常,時叛時降,常常勾結韃靼,聯手犯我大明疆界,百多年來打也打過,和也和過,今日朵顏使節在我大明皇城橫行跋扈至斯,是欺我大明無人敢治他嗎?來人,給朕將這巴特爾……將他,將他……」
朱厚照越說越猶疑。
張升的請旨是有道理的,但凡外邦使節入大明朝賀,他所代表的便是那個國家的君主,打他殺他趕他都會引起嚴重的後果,輕則斷絕來往,重則引發戰爭,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歷來便是這般脆弱。
大明與朵顏三衛百餘年來打打和和,目前雖名義上隸於大明藩屬,但人人都知道,這僅只是名義上而已,事實上誰也沒覺得這種名分有多牢靠,一言不合便翻臉實在很平常。
朱厚照年紀雖不大,但從小在宮中耳濡目染,深知涉及外邦藩屬之事不可輕易決斷。
一旁的秦堪聽到「朵顏使節」這個字眼時,心中不由一動,他想起禮部衙門前被差役拖走的那個蒙古漢子。他大概便是巴特爾了。
欲覲天顏而不得見,回憶當時巴特爾悲憤至極的模樣,和張升冷漠如霜的態度,所有事情一串聯,秦堪便隱隱覺得,巴特爾打傷禮部官員的原因恐怕並非剛才所說的「橫行跋扈。不識禮數」。
這事不簡單。
但秦堪是個簡單的人。簡單的人只做簡單的事,不簡單意味著麻煩,秦堪從來都是繞著麻煩走的,可惜身手不夠敏捷,每次都沒繞過去,這一次他決定繞遠一點。
「秦堪,你覺得此事如何處置為好?」朱厚照沒了主意,求助地瞧著他。
秦堪淡淡一笑,道:「一切由陛下定奪。臣只是武官,不懂外事。」
朱厚照恨恨一甩袖子:「打不得又殺不得,當皇帝都當得這般不爽利,交給內閣焦芳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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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看似簡單的事,一件看似與秦堪毫無關係的事,卻總在陰差陽錯間與秦堪扯上了關係。秦堪躲避麻煩的身手終究還是差了點,這次他也沒能躲過去。
秦堪走出宮門去北鎮撫司辦理公務的同一時間,劉瑾坐在文華殿內與焦芳商議政事。
焦芳自從倒向劉瑾後,官運亨通之極,能當上內閣大學士已然稱得上位極人臣了,但朝中大臣對焦芳的觀感卻愈發惡劣,人人皆罵其為「閹黨」。焦芳七十多歲年紀每日遊走在爽與痛的邊緣,內心滋味實在不好形容。
今日劉瑾本只是就幾件內閣票擬的軍政事拿來與焦芳商議。
其實若說劉瑾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這個評價委實有點不公正,世上哪怕是一張廁紙也有它的用處。劉瑾雖比男人少了個器官,但總的來說還是比廁紙強很多的,用過的保險套都能回收做成口香糖,不過少了個器官的太監怎麼就不能為大明朱家帝國添磚加瓦?
若論勤政,朱厚照拍馬都追不上劉瑾,劉瑾自當上司禮監掌印後,確確實實是想干出一番事業的。所以每日三更開始批閱奏章,處理政事,其勤勉程度比之弘治帝亦不遑多讓。
只不過他的心性過於扭曲,而且見識也頗為狹窄,好好的事業幹著幹著便將自己的私利和貪婪摻入其中,這就像在好好的女兒紅酒罈里撒了一泡尿,明明香醇的美酒味道就變了。
文華殿裡與焦芳剛把軍政之事商議完,一名小宦官便匆匆進來傳了朱厚照的旨意,並將朵顏使節打傷禮部官員一事詳細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