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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進宮挨的這一刀值了吧?」
「太值了!」
秦堪笑了,笑得比谷大用還開心。
不知道劉瑾會有何反應啊。
可以肯定,司禮監絕不會發來賀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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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禮監。
劉瑾還不知道朱厚照已削了他的權,此時此刻他正坐在繡凳上,擺在案前的,卻是一份足以嚇掉他半條老命的東西。
一份來自甘陝的檄文。
朱寘鐇造反的戰火已燒遍甘陝三邊,當然,以正義之名討伐朝廷的檄文也傳遍了三邊,劉瑾想得到這份檄文並不困難,楊一清和張永出京不到五日,山西河南衛所大軍尚未完全集結,西廠番子便拿到了這份檄文,十萬火急送進了京師司禮監。
檄文里,朱寘鐇造反的理由自然句句站在正義的高度,然而令劉瑾心驚肉跳的是,檄文里的每一條理由竟都與他相關。
簡單的說,這份檄文的中心思想便是「清君之側」,而劉瑾,非常榮幸被列入必須被「清」的名單第一位,而且是超級第一。
按檄文里所說,安化王朱寘鐇根本就是被他劉瑾的種種倒行逆施逼反的。
第504章 劉瑾匿檄
「上幸劉瑾,托以國事,家奴瞞主,亂政禍國。」
檄文里說得很直白,隨後又將劉瑾清查天下田畝軍屯斷絕軍戶活路,大肆圈占土地逼得百萬農戶失去土地淪為流民,劉瑾所獨創的「罰米法」如何將罰來的錢糧歸為己有,中飽私囊,如何陷害殘殺朝中忠良,如何廣植黨羽排除異己,如何欺下瞞上朝中一手遮天……一樁樁一件件,如同筆者親見,寫得非常詳細,而且每一件皆真實可依。
檄文的最後,朱寘鐇總結了他的造反原因,「興義師,誅奸佞,清君側。」
司禮監里,劉瑾看著這份字字誅心的檄文,不由臉色慘白,渾身瑟瑟發抖。
此時他已清醒意識到,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機就在前方不遠處等著他,這份檄文若落到陛下手裡,他將是怎樣的下場?陛下剛剛恕了他殺大臣,陷害秦堪等三罪,他花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換來陛下的原諒,事情剛剛平息,安化王的檄文又冒了出來,每一字每一句將他劉瑾釘死,令他辯無可辯。
劉瑾快瘋了。
隨手狠狠一撥,案上的筆硯奏疏全部被他掃到地上,劉瑾赤紅著雙目,嘶聲厲喝:「雜家何曾招惹過朱寘鐇?難道天下人皆欲與我劉瑾為敵乎?」
吏部尚書張彩站在案旁,看著劉瑾漸漸變得瘋狂的臉,張彩的面色也浮上了一層絕望的灰敗。
「劉公,時勢不利,你我當奮力自救!」
劉瑾惡狠狠盯著他:「自救?如何救?朱寘鐇的檄文遍傳天下。很快會有人將它拿到陛下面前,雜家攔得住嗎?」
「劉公當主動向陛下認罪,承認推行新政時多有疏忽,導致藩王和百姓不滿。但劉公對陛下仍是一片忠心,只是沒辦錯了事而已,若向陛下殷殷求懇,陛下必能恕你……」
劉瑾尖利一笑:「雜家剛被陛下恕過沒幾天。又向陛下求饒?陛下能原諒雜家一次,還能原諒雜家第二次麼?你可知上回陛下差點欲將雜家殺了?」
劉瑾確實無法再向朱厚照開口求饒,凡事可一不可二,現在劉瑾已漸漸認識到,朱厚照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單純天真的小太子了,他已長大,有了自己的是非觀,有了為人君主的底線,雖然上回朱厚照勉強恕了劉瑾。也沒有動他司禮監掌印的位置。但劉瑾心裡很清楚。陛下已對他深深失望了。
他和朱厚照之間,已隔了一道無法填補的鴻溝。
眼下他正忙著搜羅天下珍禽稀獸奇珍異寶討好朱厚照,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朱寘鐇的檄文將他往深淵裡又狠狠推了一把。
恕過一次,怎麼可能再恕他第二次?
再說。激起藩王造反,兵禍延及三邊,如此大的罪過,陛下能饒得過他嗎?
張彩沉默許久,咬了咬牙,道:「若劉公向陛下認罪,再主動讓出司禮監掌印的位置,請求陛下將你貶謫鳳陽守皇陵,陛下還忍心對你下手嗎?」
劉瑾渾身一顫,臉色愈發蒼白,慘笑數聲道:「雜家得罪了天下人,若離開司禮監掌印的位置,雜家有命活到鳳陽麼?尚質,你別說了,雜家不能走,更不能認罪,雜家還有機會!」
「什麼機會?」
劉瑾森然道:「檄文若傳不到京師,陛下自然便看不到,待到朱寘鐇之亂平定,雜家把該殺的都殺了,該燒的都燒了,該禁的都禁了,這份檄文,陛下永遠也別想見到……」
張彩看著劉瑾漸漸瘋狂的臉色,心中一沉,張口想勸幾句,話到嘴邊忽然咽下。
劉瑾已不可能聽得進意見了,人越瘋狂,意味著離滅亡越近。
張彩必須要找退路,他不想死,他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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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廠數千緹騎剛剛出京,谷大用便領了聖旨進了西廠大堂,手下幾名平日巴結他的宦官幫著他全面接管了西廠。
聽說劉瑾剛剛派了上千番子出京,谷大用權衡許久,終於決定不聞不問,畢竟劉瑾如今還是司禮監掌印,谷大用不敢得罪他,劉瑾派這麼多番子出去做什麼,他不想管,反正這是劉瑾對西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