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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多少年沒見過這許多鶯鶯燕燕亂花迷眼了?
承安門前,無數輛馬車在廣場停下,馬夫掀開帘子,成百上千各種嬌媚婀娜的女子下了車,三五聚集一處像一群群麻雀似的嘰嘰喳喳,未經風浪不經世事的單純和快樂,令這冰冷殘酷的大明皇宮仿佛都透著一股陽光的味道。
辰時一刻,禮部尚書毛澄,寧國公秦堪,宣府游擊將軍江彬三人穿著官袍按時來到承安門前,馬春老眼一眯,接著臉上迅堆滿了笑容熱情地迎了上來。
三位選妃正使副使,一位敬事房太監,還有無數宦官和女官,這便構成了今日海選妃子的評審團。
馬春心竅玲瓏,對毛澄,秦堪和江彬非常客氣,四人聚在一處寒暄了一陣,毛澄看了看天色,然後朝秦堪點頭笑了笑,示意正式開始選妃,卻對江彬冷冷淡淡,連眼角餘光都欠奉。
這年頭文貴武賤的思想根深蒂固,秦堪是秀才出身,又是世襲的國公勛貴,更是權傾朝野的權臣,毛澄若不想將來致仕後被山賊弄死在歸鄉的路上,就不能不對秦公爺客氣點兒,但是對江彬卻沒那麼客氣了,堂堂禮部尚書的眼裡,哪裡容得下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野蒜?
江彬不在乎毛澄對他客不客氣,他是宣府武將,武將不走尋常路。
江彬選擇的路不是殺敵立功,而是另一條捷徑。
他將籌碼押在一個女人身上。
秦堪見過那個女人,確實是傾城之姿,後來派人查過,這個女人姓王,是順德府王鑑之的女兒,身份確實不假,也確實有資格被選入宮中,不過錦衣衛探子還打聽到了更多關於這位王氏的事跡。
是不是清白女兒身暫且不知,這個自然由宮中女官來檢查,不過王氏在順德府卻十分有名,六歲時便因瑣事指使護院將家中老僕活活打死,上家中私塾時又因口角將請來的西席先生用硯台將其頭砸破,先生氣憤不過,召集同窗向她老爹討公道,王氏竟一副嬌柔之狀誣稱先生欲輕薄於她,害得西席先生聲名俱毀,回家後一根繩子搭房梁,走了秦公爺前身的老路……
僅僅這兩樁事,便可知王氏為人何等惡毒,這樣的女人若成為朱厚照的枕邊人,其禍不下於劉瑾亂政。
實在不知江彬走了什麼狗屎運,竟讓他現了這位如此絕色又歹毒的女人。
……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悠悠停在承安門前,王氏從馬車內盈盈款款走出來,仍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仿佛一陣風便能吹跑,又像一隻容易受驚的小兔子,咬著下唇怯怯環視著周圍嘰嘰喳喳的女子們,無依無靠的眼神透著幾許羞澀,幾許無助,她這副登場亮相的模樣,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秦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若不是派人打探過她的底細,怕是連他自己也會醉死在她無助的目光里,可以肯定,朱厚照那沒見過世面的傢伙若見到她必然一見鍾情,然後滿朝文武就靜等著後宮雞飛狗跳,血流成河吧。
「一定不能讓她和朱厚照見面!」
秦堪悄悄攥緊了拳頭,暗自做了決定。
第707章 正德選妃(中)
單只論容貌,王氏確實是傾城之色,一出場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就連敬事房掌印太監馬春也兩眼光,眼珠子動也不動地盯著王氏。
廣場上其餘女子們的目光又不一樣,秦堪很容易便看懂了她們的眼神,那是一種想拿把刀子在王氏臉上畫圍棋棋盤的嫉妒目光。
選妃的淘汰率是很高的,絕不遜於後世某些節目秀的海選,千名待選的女子中,按制只有五十人才能進入第二輪選拔,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其難度跟鯉魚躍龍門差不多,如此殘酷的競爭環境裡,忽然多出王氏這麼一個嬌媚傾城的禍害,眾多心懷鳳凰夢想的女子怎能不對她除之而後快?
王氏站在承安門前的廣場,迎著萬千道或嫉妒或驚艷的目光,抿唇笑了笑,顯然她對自己的姿色很有自信,縴手輕抬,無意地拂了拂被風吹散的鬢,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傲然。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秦堪不得不說,只論容貌的話,此時王氏足可稱得上「鶴立雞群」了。
雞們很不愉快,其實秦堪也不大愉快,古有「焚琴煮鶴」這種煞風景的事,細細思量,那隻鶴應該是太高調了,令人不得不將其殺之拔毛烹之而後快。
江彬很愉快,他神情恭敬地站在毛澄和秦堪身後,卻悄然抬眼,目光恰與王氏在半空中相碰,二人同時抿了抿唇,彼此神會,然後各自很快轉移視線,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
秦堪扭頭看了看禮部尚書毛澄,毛澄第一眼見到王氏時也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目光充滿了讚嘆,捋著長須笑著點頭。
「確是人間絕色,濃抹淡妝總相宜,不錯。堪為陛下良配……」毛澄笑贊道。
秦堪笑著點頭附和,側頭看了看江彬,江彬神情愈喜不自勝,見秦堪笑意滿面地看著他,江彬急忙朝秦堪作了一揖,這一禮頗有含義。
無聲點了點頭,秦堪轉過身。嘴角不易察覺地一撇。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這姓江的顯然入錯行了,當什麼官呀,看這皮條拉得如此高端大氣,天生當大茶壺的料。人為什麼總是無法正確認識自己呢?
……
午時三刻,鐘鼓樓敲響了鐘聲,廣場上停止了喧鬧,千名麗人規規矩矩排好隊站在廣場上,迎著周圍官員,太監和軍士們各異的目光,在十餘名小宦官的指引下魚貫走入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