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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意思……南昌守軍莫非有變?」
王守仁拍了拍城牆箭垛,目光投向遙遠的北方。
「不錯,半月之內南昌必有變故,不論眼下南昌有多少守軍,我敢斷言,半月後南昌守軍必然十撤其九,他們將會被朱宸濠全部徵調到安慶,那裡,才是朱宸濠決戰的戰場。」
伍文定和戴德孺聽懂了,神情漸漸興奮起來。
「如此一來,南昌守衛空虛,正可突襲攻城,據而占之,咱們與朝廷王師首尾呼應,令逆賊朱宸濠兩頭失顧,無路可進亦無路可退,朱宸濠敗局定矣!」
王守仁點頭笑道:「不錯,我正是如此打算,二位可速傳下軍令,我們馬上退出饒州,遠避深山,不可令反軍發現咱們的蹤跡,半月之後,咱們打進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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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城外大營。
朱厚照張著嘴一動不動,嘴裡塞滿的糕點碎屑細雨般落在膝蓋上,而他卻渾然不覺,目光略顯呆滯地看著秦堪。
良久……
「咳咳咳……」朱厚照一邊捶胸一邊嗆咳:「水……拿水來!」
帳內侍衛急忙遞過水,朱厚照大灌了好幾口,然後胡亂用袖子一抹嘴。
「你說什麼?朱宸濠欲派刺客行刺於朕?」朱厚照眼睛瞪得老大。
秦堪笑道:「正是,朱宸濠頗得古人之風,以為派幾個諸如荊軻,專諸,要離之類的刺客把陛下刺死,他的麻煩就解決了,如今他派出的死士恐怕正趕往安慶的路上……」
感嘆似的嘆了口氣,秦堪羨慕地道:「其實啊,做人像朱宸濠那樣簡簡單單挺好的,一竿子橫掃過去,打下幾顆棗子都算自己的,沒打下來的下次再說。」
朱厚照臉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又覺得笑點不高,於是忍住,又問道:「如此機密大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秦堪正色道:「陛下不可小覷臣麾下的錦衣衛,他們很厲害的,朱宸濠一天挖了幾次鼻屎他們都清清楚楚……」
朱厚照驚喜莫名:「錦衣衛有人潛伏在朱宸濠身邊了?」
「那倒沒有,事實上這個消息是探子從一小股宿營的反軍嚼舌頭時獲知的。」
朱厚照眼睛又睜大了,神情充滿了迷茫,不解。
「刺殺朕這件事,應該算是機密大事吧?為何隨便碰到一股反軍都知道?」朱厚照說著忽然面現怒色:「難道他以為取朕人頭如砍瓜切菜那麼輕鬆,於是刺殺朕這件事他不在乎鬧到天下皆知麼?狗賊安敢小覷朕!」
「陛下息怒,事實並非如陛下所想,朱宸濠不是豬腦子,刺殺陛下如此大事,他肯定不會到處宣揚的……」
朱厚照怒道:「他不宣揚難道是鬼宣揚出去的?事實上如今已天下皆知!」
「能讓一件事情鬧到天下皆知,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宸濠把這事告訴了一個大嘴巴的女人……」
朱厚照滿面的怒色頓時一緩,扭頭瞪了秦堪一眼,道:「那你前面那句話還是說錯了,朱宸濠那狗賊就是豬腦子。」
秦堪笑著朝朱厚照拱手:「幸好陛下已令宗人府將寧王一脈除名,朱宸濠再是豬腦子也與陛下無關,否則很容易令天下人通過血緣而聯想到陛下身上,陛下逃過一劫,實在是可喜可賀……」
朱厚照下意識地拱手,打算謙虛幾句諸如「哪裡哪裡」之類的客氣話,手剛一抬又凝住,思來想去總覺得秦堪這句話不是什麼好話,於是抬手的動作迅速轉化為拂袖,並且狠狠送了秦堪一記白眼兒。
「陛下,刺殺的消息來源過程臣正在追查之中,但臣覺得,刺殺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朱厚照贊同地點頭:「朕也覺得很有可能,朱宸濠的叛軍行軍如此緩慢的原因大抵便是如此了,他在等朕被刺身亡的消息,如此一來雙方士氣此消彼長,那時天下無主,對朱宸濠來說便是絕好的機會,嗯,這麼一說便說得通了……」
猛地一挺胸,朱厚照怒道:「他想要朕死,朕偏偏不死!」
「陛下……這句是廢話。」
「秦堪,你說,咱們如何應對?」
「臣以為,大營兵馬不可妄動,朱宸濠派死士刺殺陛下必須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將陛下誘騙出營,否則陛下身處二十萬大軍營地中央,死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刺殺到陛下的……」
「他會如何誘騙朕?」
「寧王一脈六代經營南昌,江西之境不知有多少地方官府的官員被其買通,甘為驅使,臣建議陛下不妨穩坐帥帳,兩三日內必有官員主動覲見陛下,那時陛下且看是哪個傢伙不知死活,用什麼藉口將陛下誆騙出營,臣會暗中做好一切布置……」
朱厚照兩眼發亮,神情隱隱有些興奮,對他來說,這是一件很好玩很刺激的事情,世上只要跟「好玩」二字搭上邊,都是朱厚照感興趣的菜。
「就這麼辦!」朱厚照興奮得直搓手:「你沒事了吧?沒事退下,朕得準備準備……」
「陛下,臣還有事……」
「什麼事?」
「自出征以來,陛下付臣監察大軍軍紀之責,臣不敢怠慢鬆懈,有件事臣不得不稟奏陛下……」
「何事?」
「魏國公之孫徐鵬舉犯了軍紀,臣實在不知該如何罰他……」
「他所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