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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宏拿眼斜瞟他,重重一哼,也不叫免禮,自顧在堂前主位坐下,慢條斯理啜了口茶,這才緩緩道:「秦堪,前些日子大出風頭,幹得不錯啊。」
秦堪乾笑,他知道,這句話肯定不是誇他。
「杜大人,晚生闖了禍,今日特來向知府大人賠罪。」
杜宏冷笑:「何必賠罪?你做錯什麼了?」
秦堪很想說我也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不但沒計較你杜家欠我二百兩銀子的事,還很善良的把你女兒救出苦海,杜大人若還是個人的話,實在應該真心誇我兩句,再把欠我的銀子連本帶息還我……
這話真說出來,杜宏會衝進廚房抄刀吧?
秦堪怕死,只好苦著臉道:「晚生年輕衝動,闔城皆知佟家聲名太差,晚生與杜小姐又是……知交好友,不忍見她半生痛苦,故而慫恿她做出抗婚之舉,晚生辜負了大人栽培提攜之意,特向大人賠罪。」
杜宏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知交,好友?這是你和嫣兒目前的關係,對嗎?」
秦堪額角冒汗。
這話不好回答,說不對吧,一介白身平民覬覦官家小姐,杜宏會拿刀砍他,說對吧,辜負了杜嫣一番深情,以小八婆那個脾氣,也會拿刀砍他……
前後兩把刀頂著,秦堪突然覺得,當初穿越過來吊在房樑上時,不應該掙扎求生的,就那樣被吊死多幸福呀,總比現在死得安詳。
「杜小姐國色傾城,艷若桃李,淑德賢良,宜室宜家……」秦堪昧著良心搜刮肚裡的詞彙。
杜宏老臉一紅,他很清楚寶貝女兒,說姿色還算說得過去,若說「淑德賢良,宜室宜家」未免太脫離實際,吹噓得有點不要臉了。
「咳咳,好了好了,秦堪,你告訴老夫,你和嫣兒到底什麼關係?」
秦堪嘴角一抽,低沉道:「日久生情……」
「嗯?」杜宏眼一瞪,淡淡的官威在空氣中鬱結:「你想娶老夫的女兒?」
「這個……」秦堪臉色漸漸漲紅了,他發覺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內堂屏風後,杜嫣的俏臉冒出半邊,鬼祟地探著頭,見秦堪猶疑,杜嫣又氣又緊張,朝他一齜雪白的牙,手裡一根不知從何處尋摸來鐵棍,當著秦堪的面,鐵棍在杜嫣的手裡彎曲,彎曲……最後狠狠一擰,一根好好鐵棍被她擰成了結構複雜的鐵麻花兒。
杜嫣悄然朝秦堪狠狠一瞪杏眼,威脅似的向他晃了晃鐵麻花兒。
秦堪眼皮一跳,擦著冷汗道:「是的,失禮了,晚生確有娶令千金的意思……」
說完秦堪痛苦地閉上眼,感覺渾身虛脫,腦海中含著淚刪去遠大志向里的「美丫鬟」這一項。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給人家美丫鬟留條活路吧……
屏風後的杜嫣滿意點頭,朝秦堪露一個滿意的嫵媚笑容,消失。
杜宏捋著青須,淡淡點頭:「原來你今日是來提親的……」
「賠罪,不是提親……」秦堪弱弱地道。
杜宏面色沉靜看著秦堪,心中既憤怒又無奈。
佟杜大婚之日,杜嫣鬧市之中怒劈花轎,與秦堪攜手雙雙跑遠,紹興城內人人皆見,杜家已淪為了鄉紳百姓人家的笑柄和反面教材,如今的紹興城裡,但有待嫁女兒的人家,長輩們少不得教訓兩句「你看看杜知府的女兒如何如何,你千萬莫學她如何如何,將來必然一生被人戳脊梁骨如何如何……」
不出意料的話,杜嫣的名聲如今至少響徹大江南北,將來哪個良善人家還敢上門提親?堂堂官家小姐,清白女兒之身,總不能給別人做妾吧?
杜知府左看右看,身邊除了秦堪這該殺千刀的傢伙,似乎女兒的夫家真沒有別的選擇了。
杜知府仰頭,獨愴然而涕下……
長長嘆了口氣,杜宏沉聲道:「秦堪,我女兒雖說頑劣了一些,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我杜家四代為官,祖上最高曾做過禮部侍郎,正經的書香門第,詩書禮儀傳家……」
秦堪不知杜宏說這話什麼意思,垂頭唯唯稱是。
「老夫並非勢利之人,不在乎你有多少家財田產,但是,秦堪,婚姻大事不能兒戲,老夫不介意你的現在,但並不代表不介意你的將來,老夫的女兒自小被我捧在手心裡,餓不著她,凍不著她,你覺得老夫會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沒有出息,未來只會跟著他挨餓受凍,無權無勢無家財,註定貧賤一生的人嗎?」
秦堪抬頭看著他,漸漸明白了杜宏的意思。
杜宏捋須繼續嘆氣:「老夫的女兒年已十七,不小了,婚事再也拖不得了……」
秦堪直到此刻才知道杜嫣的真實年齡。
嘖嘖,才十七歲,小時候吃什麼了,長這麼高……將來問問杜大人,把食譜記下來,也許又是一條財路。
杜宏朝秦堪豎起了一根手指,緩緩道:「一年,秦堪,老夫給你一年時間,去證明自己是個有出息的,一年之後,你再來我家,讓老夫瞧瞧你有沒有資格娶我女兒,若仍如現在一般一事無成……」
杜宏臉色忽然變得冷厲起來,聲音也提高了不少:「如若你果真是個沒出息的,老夫拼著讓女兒孤寡一生,也不會把她嫁給你,大不了老夫給她掙下一生吃喝不愁的銀錢家產,養她一輩子便是!」
秦堪凜然,急忙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