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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給他的不僅僅是名字,而是一個人的尊嚴,有名有姓才是一個正式的人,楊志勇拜的就是這份尊嚴。
重重磕了三個頭,楊志勇站起身使勁抹了把淚,重新將欽差團龍旗扛在略顯瘦弱的肩上,旗幟迎風獵獵,在罡風呼嘯的平原上招展。
秦堪眼帶欣慰地瞧著前面這五百名青澀少年兵,這些人將是他以後的班底,他的希望所在,未來不久,他們將配備大明最先進的武器,學習這個時代聞所未聞的軍事知識,接受比所有衛所官兵都要嚴酷得多的訓練,一切只為有一天他們能在大明這片土地上縱橫披靡,戰無不勝,並且像種子一樣,將這種嶄新的面貌逐漸擴散到大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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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仗繼續前行,路途仍舊一片荒蕪,不像前世那樣隔幾里路便有一個村莊,一個城鎮,這裡的土地仍是土地,森林還是森林,然而如此富饒的土地上,原本應該有入類繁衍生息的痕跡,卻始終不見一人,到處都是鳥雀野獸,四周寂靜得如同跨入了死域一般。
關外太大了,而人卻太少了,那麼多的官員朝堂上一副正義的嘴臉指責這個痛罵那個,暗地裡卻瘋狂貪錢圈地,關外的土地如此肥沃,他們怎麼就不把地圈到關外來?
行走了兩天,隊伍前列探路的探子跑來稟報,說終於見到人煙了。
秦堪一喜,此去遼東,他要做的不僅僅是處理李杲和朵顏的矛盾,他其實更希望多了解一些關外百姓的風俗民情,看看百姓的疾苦,無奈關外地處戰爭頻發地帶,百姓們為避戰而紛紛逃離,走了這幾日方才見到了人煙。
正要打馬親自前去與百姓聊幾句,卻忽聞前方一路處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
一旁的丁順神情一緊,立馬抽刀在手,大喝道:「保護欽差,所有人結陣!」
話音落,前方五百名少年兵紛紛執矛在手,各自散開,以秦堪為圓點,外圍布盾,內置長槍,結成了一個攻防兼備的圓型軍陣。
秦堪見他們行動反應如此快速,而且結陣嚴密有序,不慌不亂,不由讚賞地瞧了葉近泉一眼,撿到寶了,沒想到這傢伙練兵真有一套本事。
早知如此當初便該制止杜嫣一次又一次把他拍得臉著地的,也不知拍傻了沒有,或許可以把兵練得更好……慘叫聲過後沒多久,數十道身影飛快朝秦堪儀仗隊方向跑來,跑在前面的是幾名穿著土布麻衫的百姓,後面卻有幾十名暗紅制式衣裳的兵丁在追趕著他們。
敵情不明,五百少年手中的長槍握得更緊,神情也充滿了緊張。
秦堪遠遠瞧見兵追民的情景,心中頓覺不對勁,正要下令施救,卻聽丁順道:「秦帥先別急,看看再說,關外如龍潭虎穴,不得不防……」
秦堪忍住心頭躁動,點了點頭。丁順所言不是沒有道理,江湖險惡,誰知道這一出場景是不是在故意做戲?萬一自己這邊亂了套,被入算計那才叫笑話。
說話間,幾名百姓跑得更近了,見前方有大軍,紛紛揚手大喊著什麼,神情充滿了絕望,後面追趕他們的數十名兵丁也不理會兩千人的儀仗隊,像群狼盯了獵物般死不鬆口,雙方越跑越近,離大軍數十丈時,一名兵丁突然發狠,揚手一刀便將前面一名百姓劈倒。
離得越近,秦堪瞧得越真切,見那些百姓頭髮凌亂,衣裳破舊,卻是漢入模樣,而後面的兵丁穿著暗紅色制式軍服,頭戴圓沿鐵帽,手執長槍大刀,也正是大明軍士的標準打扮。
秦堪頓時大吃了一驚,神情變得又驚又怒:「大明軍隊追殺大明百姓?這是哪門子道理?丁順,給我救人!」
「是!」
丁順一揚手,百餘名少年兵挺槍朝數十名兵丁掩殺而去。
數十名兵丁原本以為秦堪這支大軍只是關外某支例行巡視的衛所官兵,待到跑近了才發現隊伍前方打著的金色團龍旗幟和兩排威風凜凜的儀牌,兵丁們驚愕地停下腳步面面相覷,接著便放棄了追殺百姓,扭頭便跑。
然而此時再跑已來不及了,丁順領著百餘名少年兵已掩殺而來,秦堪騎在馬上愕然發現,追趕最快的競是剛剛給他取過名字的楊志勇。
一個普通的名字,似乎帶給了他無窮的勇氣和力量。
雙方追趕越來越近,楊志勇離兵丁們只差數步之遙,丁順適時在他身後大喝道:「如不就擒,可就地格殺!」
奔跑中的楊志勇一咬牙,手中長槍當成了標槍,揚手便投了出去,恰好狠狠刺穿前面一名兵丁的身體,隨著兵丁的慘叫,其餘的兵丁愈發驚惶失措,楊志勇身後的少年紛紛有樣學樣,將手中的長槍一支支投了出去,一片慘叫聲過後,兵丁們終於膽寒了,完全放棄了逃跑,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別殺了,我們降了!降了!」
秦堪眼中忍不住冒火。
追殺百姓且先不說,僅憑這一觸即降的風骨,哪有一絲邊軍軍士的樣子?
恍惚間,秦堪仿佛又看見當初崇明抗倭時,那些一觸即潰的衛所軍士。
大明病了,這種病不分南北。
數十名兵丁被反綁著雙手,垂頭喪氣地在秦堪的馬前跪成一排,神情惶然地微微發顫。活下來的幾名百姓沒有多少活下來的喜悅,他們的表情很木然,生命對他們來說已沒有樂趣,被人追殺而逃跑似乎只是出於一種求生的本能,準確的說,這幾名百姓已不像人,像一具具沒有思想和靈魂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