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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嚴嵩拱了拱手,臉上卻露出難色:「可是公爺,天津東港……沒銀子了呀。」
秦堪一愣:「沒銀子了?」
「遼東的木料錢,運途中的人力錢,天津東港兩千造船工匠的工錢,還有近萬名徵調民夫的一日兩餐等等……」嚴嵩說完抬頭看著秦堪:「總之,天津沒錢了。」
秦堪沉思半晌,道:「這個不難,當初劉瑾伏誅之後,從他家庫房搜出貪墨髒銀數以千萬巨,這筆銀子讓國庫大了一筆,不過那時我留了個心眼,密令錦衣衛背著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官員,從抄沒的家產中截留了四百萬兩,秘密充入內庫,作為將來應急之用,如今看來,這筆銀子到了該用的時候,明日我便稟奏陛下,請他從內庫中撥銀二百萬兩予天津,惟中你且安心去天津操持一切,銀子的事我來辦。」
嚴嵩頓時滿臉崇敬地看著秦堪:「公爺未雨綢繆,廟算無遺,下官欽佩五地。」
秦堪渾不在意地搖搖頭:「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就算我不留這條後路,天津也缺不了銀子,朝堂里的贓官太多了,隨便找個人抄一抄他的家底,絕對抵得上國庫半年所入。」
……
銀子的事解決了,嚴嵩又提起了第二件事。
「日本兩位使者大內氏和細川氏幾番求見公爺而不得,於是將拜帖投到了下官門下,請下官幫忙引見,公爺若不想見他們,下官逕自回絕了他們便是。」
秦堪笑道:「這兩個日本人倒是頗會鑽營,想必他們也跟你說過見我的目的了吧?」
「是,他們想求公爺收回成命,不要向日本派兵……」
秦堪不輕不重哼了一聲,道:「向日本派兵可不是我大明主動的,而是日本皇室正式向我大明朝廷遞交了國書,此事求我有什麼用?」
嚴嵩看著秦堪,疑惑地道:「公爺向日本派兵入駐皇宮,下官不解,公爺此舉有何意圖?」
秦堪緩緩道:「日本,貌似恭謙。實則豺狼之國也,向日本派兵是我的布局,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內,我要讓日本只顧內鬥,沒有喘息之機。」
嚴嵩愈疑惑:「只派區區五百兵,難道能達到這個目的?」
秦堪嘿嘿一笑:「第一年只派五百,第二年再派一百,逐年增多,其實並不顯眼,日本天皇苦了那麼多年。手下好不容易有幾個聽他差遣的兵。天皇陛下當然是多多益善。或許第二年會主動要求咱們增兵呢……」
「可是增了這許多兵只是戍守皇宮,對日本國的大局有何……」
嚴嵩話沒說完便忽然頓住,驚道:「三國亂世,魏蜀吳三雄爭霸!公爺欲用咱們大明的軍力制衡日本戰局?」
秦堪哈哈笑道:「不錯。三國爭霸近百年。魏蜀吳三國為一統天下征戰數代。可最後得了天下的卻是司馬氏,惟中你覺不覺得,眼下日本的形勢也有幾分三國的意思?」
嚴嵩恍然道:「日本國細川氏和大內氏勢力最大。皇室地位雖尊,但實力幾近全無,難怪公爺對另兩位大名使者不假辭色,卻對皇室親王頗多善意,不僅調撥火器,而且力主派兵戍衛,原來是為了扶持皇室,制衡大內和細川,三者互相忌憚,互相征戰,無形中削弱日本國力……」
「對,『平衡』二字最是關鍵,日本這三股勢力,誰也不能坐大而真的被他統一日本,誰也不能太弱而被別的勢力吞併,這就需要平衡了,派兵進駐日本也是這個意思,拉攏彈壓,示之以恩,服之以威,暗中再挑撥一下是非……過不了幾年,咱們大明這一營無端多出來的火器兵,將會成為牽制日本國大名勢力的一股重要力量,三方忌憚制衡之下,日本國大明駐軍的分量也將越來越重,無論日本哪位曠世英雄豪傑想統一日本,恐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聽著秦堪對經略日本的布局娓娓道來,嚴嵩越聽神色越凜然,額頭沒來由地冒了一層冷汗,神情卻愈敬畏莫名。
「公爺妙算安天下,下官欽佩之至……不過,公爺,眼下朝中大臣似乎並不贊同向日本派兵,據說內閣大學士梁儲已準備婉拒日本國書,不涉藩國國政而改賜以金銀……」
秦堪淡淡一笑:「無妨,我已吩咐錦衣衛做好了安排,至遲明日,陛下便會宣我進豹房商議日本之事,那時可見分曉。」
……
第二日,秦堪果然被宣進了豹房。
偌大空曠的主殿內,內閣兩位大學士,以及禮部尚書張升,都察院右都御史屠滽等重臣已然坐在殿中。
朱厚照今日坐得比較端莊,他盤腿坐在明黃色的軟墊上,上身挺得筆直,雙手仰放於下腹處,右手置於左手上,倆拇指指端相連,卻正是佛家裡的「禪定法印」,幾位老臣瞧在眼裡,眼角直抽抽。
原來最近朱厚照忽然對佛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常在豹房內舉辦各種法事,還下令僧錄司的高僧們一批又一批進豹房,為他宣揚佛法,講經誦道,豹房內晝夜充斥著各種佛音梵唱,好好的皇帝行宮變得跟西天如來的雷音寺似的。
不僅如此,朱厚照不知做夢時被哪位缺心眼的老和尚點化過了,竟稱自己為「大慶法王西覺道圓明自在大定豐盛佛」,自己關上門自娛也就是了,偏偏這位少年天子玩得太過分,竟將這個自取的佛號寫在奏疏的落款上,於是批閱國政的人由皇帝換成了和尚,嚇得滿朝震驚,以為宮裡出了妖孽蠱惑當朝皇上,不大不小鬧出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