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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
「武官註定要矮文官一頭的,所以就算臣此刻對他們恭敬謙遜,哪怕卑微到主動跪地抱他們的大腿,他們也會不屑地把我一腳踹開,文武殊途,涇渭分明,兩者之間有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溝壑。」
朱厚照若有所思:「所以你便乾脆對他們不恭敬了?」
秦堪笑道:「正是,反正他們瞧不起我的,我何必再犯賤對他們恭敬?付出總要有所回報才值得去付出,若付出再多終究註定白忙一場,這種蠢事誰願去做?」
朱厚照想了想,哈哈一笑:「說得不錯,秦堪,你是個妙人,認識你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兒……」
東宮外的廣場上,文官們徹底沸騰了。那塊牌匾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怒火,牌匾上的字讓他們覺得刺眼,覺得憤怒,每個字都仿佛幻化成一張嘲諷的笑容,令他們覺得自尊心狠狠被刺傷了。
光祿寺卿艾璞勃然大怒,一腳將牌匾踹倒,振臂大呼道:「豎子安敢如此欺辱我等?眾同僚,我等皆聖人門生。神聖的學問之事竟被這姓秦的豎子公然叫賣鬻價,他是倚仗《菜根譚》而輕視我們麼?是可忍,孰不可忍!」
眾人憤怒附和,群情越發激動起來。
秦堪坐在門房裡冷冷的笑。
真是一群恬不知恥的傢伙,一個個成群結隊想踩著我的腦袋而揚名,還不容許我有絲毫反抗,否則便是侮辱斯文,便是大逆不道,只有低頭趴地讓他們盡情的踩才符合他們的心意。
——組團刷BOSS都會被BOSS打得鼻青臉腫。憑什麼我便不准反抗了?
秦堪頭一次見識到了大明文官集團的嘴臉,他突然發現,若無恥是一門學問。他還需要更加勤奮專研,才有資格與廣場上那群傢伙比肩。
外面已經罵聲喧天,秦堪嘆了口氣,不出去不行了。
整了整衣裳,秦堪推開門走了出去。
朱厚照自然不肯錯過這個熱鬧,於是也笑嘻嘻地跟在秦堪身後走出了東宮。
二人一露面,廣場上喧譁的人群頓時一靜。
文官們情緒雖然激動,但總算還有理智,首先一齊給朱厚照施禮:「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朱厚照擺擺手。笑得很不正經:「行了行了,各位大人都免禮吧,本宮只是出來瞧瞧,不礙你們的事兒,你們繼續。」
眾人正擔心朱厚照會拉架調解。這事兒便鬧不起來了,誰知聽太子話里的意思,這事兒他好像不打算摻和,眾人頓時大喜。
朱厚照很本分地閃到一邊去了,秦堪的身影在東宮門前愈發突出起來。
眾人見一個身穿大紅飛魚錦袍。模樣俊朗周正的年輕男子靜靜站立,頓時便知這就是傳說中的秦聖人秦才子了。
如同聞著腥味的鯊魚似的,眾人一擁而上,七嘴八舌便開始發難。
「秦堪,你好狂妄,一言五千兩,一字一萬金,你覺得你值嗎?」
「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區區一本《菜根譚》便讓你忘乎所以,簡直可憐可笑!」
「姓秦的,敢與我辯一辯孔孟經義否?」
冷嘲熱諷,不屑鄙夷,秦堪面帶微笑,靜靜看著這一切,看著這些人急待把他踩在腳下而揚名天下的醜惡嘴臉,世間百態皆收眼底。
不知過了多久,秦堪伸出雙手虛虛一按,現場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只見秦堪彎下腰,將剛才被艾璞一腳踹倒的牌匾拾了起來,然後默不出聲,指了指牌匾上那幾個刺眼的字——「一言五千兩,一字一萬金。」
眾人瞪大了眼睛,接著如同沸騰的油鍋里倒進了一滴水,廣場上頓時炸了鍋。
最憤怒的是艾璞,他堂堂光祿寺卿親自前來討教學問,結果被晾在廣場上吹了一下午的冷風,吸溜了一下午的鼻涕不說,這豎子居然還敢公然叫賣學問,區區粗鄙武官,他以為他是誰?
艾璞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揪住了秦堪的衣裳,喝道:「豎子好生無恥,以阿堵銅臭之物稱量聖人學問,簡直侮辱斯文,可打可誅!」
說著「可打可誅」之時,艾璞竟真的抬腳便朝秦堪踹去。
大明朝堂的又一個特點在此刻充分展現了,讀書人和文官們個個脾氣火暴,說不過便吵,吵不過便動手打,以武力來決定道理的黑或白,無一例外。
秦堪身形一閃,閃過了艾璞這一腳,皺眉冷冷道:「大人這是以權勢壓我麼?」
艾璞一滯,權勢壓人這頂帽子他戴不起,於是怒道:「我這是以讀書人的身份教訓你這狂妄小兒!」
秦堪臉上顯出了怒色,卻努力克制著。
他不敢動手,因為他是武官,武官打文官是要出大事的。
東宮門前廣場一片混亂時,卻不料傳來了朱厚照弱弱的聲音,貌似單純天真,實則奸詐陰險。
「本宮聽說……父皇已恢復了秦堪的秀才功名,他也是讀書人呢……」
廣場前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秦堪兩眼一亮,對啊,我也是讀書人啊,這姓艾的不是說以讀書人的身份教訓我麼?我以讀書人的身份揍回去,天經地義呀。
一陣強烈幸福感縈繞在秦堪心間,此刻他簡直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我……終於有資格參與文官鬥毆了!
攥緊了拳頭,秦堪一拳狠狠揍在艾璞的臉上,大聲喝道:「殿下說得沒錯,我乃弘治十五年紹興院試案首,誰敢欺辱斯文,我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