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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嘆道:「我的志向,說出來你不懂……」
杜宏呆了一下,接著大怒:「胡說!老夫只聽說有自己無法實現的志向,卻從沒聽說有讓人聽不懂的志向!」
「岳父大人,不是小婿看不起你,你真的聽不懂……」
杜宏真怒了:「你儘管說!」
秦堪嘆道:「好吧,小婿先說你聽得懂的,……先說大明境內,東南倭寇,北方的蒙古部落,西南的土司頻頻造反,內地白蓮教處處煽動民心,國不富民不強兵威不盛,這些都必須要解決……」
杜宏怒道:「廢話,這些老夫都懂。」
秦堪笑道:「那咱們說說國外的事?……岳父可知在很遙遠的大陸西方,有一個叫義大利的國度,這個國家出了一個人才,名叫哥倫布,他是個航海家,美洲大陸正是被他所發現,和咱們大明三寶太監不同的是,他率領船隊發現了美洲大陸後,並沒有向當地土著宣揚自己國家所謂的寬仁之道,而是用槍炮直接征服了他們,這片新發現的大陸,成為了西方的殖民地,而這個名叫哥倫布的人才,也被他們國家的人稱之為英雄,今年是正德元年,這個人差不多該病死了,實在可喜可賀……」
杜宏一臉狗看星星的茫然表情:「……」
「既然岳父大人聽得這麼入迷,那小婿再說說國外的事?……如果說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不關咱們大明的事,那麼接下來這位就多少跟咱們大明有點關係了,還是在遙遠的西方,佛朗機國如今也出了一個人才,名叫達伽馬,這人也是個航海家,他率領船隊從歐洲繞經非洲好望角,一直到咱們的鄰國印度,從而開闢了歐洲到印度的海上航線,這條航線可不得了,不知有多少印度猴子會被循航線而來的如狼似虎的大鼻子白種人殺得血流成河,不知多少黃金和人口奴隸會被大鼻子打包裝船運回自己的國家,算算日子,這位達伽馬如今正好開闢了航線,佛朗機國樂瘋了,正在大肆打造海船準備組團去搶東西搶人口,舉國上下載歌載舞,實在羨煞旁人吶……」
杜宏茫然的老臉升起一股綠氣:「……」
秦堪滿是羨慕嫉妒恨地嘆息幾聲,接著怒其不爭地搖搖頭:「岳父大人,你看,人家隔著大老遠的開闢航線,搶得歡天喜地舉國歡騰,再看看咱們大明,周邊這幾個小國隔幾年來進個貢就樂得跟什麼似的,直以為自己真是天朝泱泱上邦了,若論上進心,別人已甩開咱們好幾條街了……」
杜宏張了張嘴,又緊緊閉上。
秦堪扭過頭笑看著杜宏,道:「岳父大人,剛才小婿說的這些,你懂嗎?」
杜宏鐵青著臉道:「這些哥什麼布,什麼馬的……你是如何得知?」
「錦衣衛告訴我的。」
「當老夫三歲孩童麼?錦衣衛的手伸得那麼長?」
「那就是戴公公的東廠番子,具體是誰我忘了。」
「豎子!嘴裡沒一句實話!」杜宏怒道:「這跟你的抱負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係,小婿若掌了權,哥倫布,達伽馬他們做的事情,我也想做一遍。」
秦堪說著眼中忽然浮起一種任何人都沒見過的激昂之色:「你們眼裡的『天下』,和我眼裡的『天下』絕不是一回事,我胸中的天下要比你們大得多,岳父大人,剛才我說的這些你聽不懂沒關係,但只要記住,我們生活在一個球上,這個球,才叫真正的天下!大明只不過是這個球的幾十分之一而已,如今我們已經慢了一步,西方人開始探索整個天下了,我們也不能落後,我的志向,便是這個球!」
杜宏神情愈發茫然。
秦堪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激昂很無謂,基本等於對牛彈琴。
很多年沒幹過這種蠢事了。
是啊,這個年代的人,學問人心裡只有孔孟經義,搖頭晃腦研究得昏昏噩噩,官員們心裡只有爭權奪利,為升官為撈銀子不擇手段,費盡心思,誰能知道天下有多大呢?
西方的皇帝和內閣們大肆鼓勵提倡民間航海家們發現新陸地,征服新陸地的同時,煌煌大明至今卻仍在奉行著太祖皇帝「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一邊是日新月異的科技,一邊是固步自封的狂妄,數百年過後,難道還要重複西方人用堅船利炮轟開中國國門的歷史嗎?
這是秦堪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志向,這個志向顯然很遙遠,一個人完成不了,甚至一代人也完成不了,不過沒關係,有了他這個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歷史,一定會不一樣。
杜宏踉踉蹌蹌走了,屋裡的炕桌上只留了半杯殘酒。
秦堪長嘆了一聲,一種不被了解的孤寂驟然襲上心頭,此時此刻,總算體會到穿越者的孤獨了。
執起手邊的象牙玉筷,秦堪忽然輕輕敲起了杯碟,一邊敲一邊放聲吟哦:「……舊遊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
「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雲,濕透木棉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吟畢,秦堪苦笑著端過半杯殘酒,仰頭一口飲盡,酒已冷,心也冷。
這個世界,他是獨一無二的,也是最孤單的。
第382章 國事家事
夸父追日,愚公移山,精衛填海……都是用來形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比喻。
夸父,愚公,精衛,世人總不吝給予他們極大的褒揚和敬意,然而深究起世人的內心,有幾個不罵他們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