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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瑾點點頭,陰笑道:「焦相好主意,不愧是當朝大學士,若論殺伐果斷,雜家可真不如你,當初內外廷聯手對付雜家,王岳老謀深算,離成功之差那麼一小步,得意忘形之下疏忽了,結果怎樣?還不是被秦堪徹底翻了盤子。這可是活生生的教訓吶。」
焦芳捋須緩緩道:「劉公,公歸公,私歸私,遼東邊鎮糜爛卻是事實,待秦堪死後,遼東那塊地頭。咱們內閣和司禮監當須好好梳理一番才是。至少那個總兵官李杲留不得……」
劉瑾目光頓時有些閃爍。
原本李杲是死是活與他無關,可朵顏使節被刺之後,李杲便星夜派人入關,給劉瑾府上送了五萬兩銀子,所謂拿人手短,況且劉瑾也需要邊鎮有一員投靠自己的掌兵將領,這個李杲可真殺不得呢。
焦芳混了一輩子官場,早長了一顆水晶玲瓏心,見劉瑾言辭閃爍的模樣。立知其中關竅,不由微微一嘆,搖頭苦笑不語。
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焦芳攀附權閹,對付秦堪。可他也有自己的抱負,爬到內閣大學士這個位置上,不僅僅因為貪戀權勢,焦芳也想好好干一番事業的。
……
各有各的算計,暗戰永遠不止。
司禮監向遼東送信的信使後腳遠遠綴著秦堪剛出城,秦堪這頭的陰招也發動了。
劉瑾和焦芳悠然坐在司禮監里品著茶水時,一名小宦官在司禮監門口探頭瞧了瞧。想進來又不敢,神情很遲疑。
劉瑾皺起了眉,尖聲喝道:「有事還是沒事?鬼鬼祟祟做什麼?沒有規矩的東西!」
小宦官急忙進門給劉瑾跪下,惶然道:「打擾老祖宗了。奴婢剛剛從外面回來,聽說了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就在剛剛,戶部給事中王源之的家裡起火了,五城兵馬司滅了火之後,發現了王源之的屍首,他……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刺殺的,胸口一道很深的刀口……」
劉瑾一呆:「哪個王源之?」
小宦官低聲提醒道:「就是今日早朝上參劾老祖宗索賄受賄的那個言官,奴婢剛才就是想問問老祖宗,西廠似乎沒接過老祖宗殺他的指令,可這個王源之剛參劾了老祖宗之後,散了朝便死了,這事兒……」
話沒說完小宦官便垂頭不說了,不時小心地瞟一眼劉瑾,目光里的意思分明充滿了讚嘆:老祖宗好手段!
劉瑾呆了一下,接著冷冷一哼:「雜家什麼人物,犯得著跟一個小言官計較?雜家可沒說過要殺他,是他自己命短,著順天府緝查便是……」
說音剛落,劉瑾忽然覺得不對勁兒,轉頭一看,屋子裡一片寂靜,焦芳沉著臉,捋須一言不發地瞧著他,那個不長眼的小宦官則滿臉諂媚,透著一股子對「無毒不丈夫」的崇拜。
劉瑾眼睛眨了眨,接著徒然睜圓,被狗咬了似的從椅子上跳起老高,厲聲道:「什麼意思?不是雜家乾的!」
「可是老祖宗……朝堂里都炸鍋了呀,右都御史屠勛此刻正領著一幫子大臣氣勢洶洶朝午門而來,據說要為王源之討個公道,屠勛抬著棺材來的,說是要死諫……」
劉瑾冷汗刷刷的往外冒,神情又驚又怒又悲:「這是哪個殺千刀的給雜家扣黑鍋呢?雜家真沒幹過!」
焦芳神情愈發陰沉了,目光分明已認定了此事是劉瑾所為。
剛參劾過他的言官,一散朝便被人刺死於宅內,無論動機還是權勢,放眼整個京師,能幹出這事的除了劉瑾還能有誰?
閹貨就是閹貨,敢做卻不敢當。
搖搖頭,焦芳嘆道:「是不是劉公做的已不重要,眼下劉公當須儘快把事情平息下來,這個屠勛是新任的右都御史,為人頗為梗直,劉公小心應付,下官告辭了。」
呆呆目送焦芳離去,劉瑾怔忪半晌,不知怎的鼻頭一酸,流下淚來。
「雜家幹過的事哪有不認的?可這事兒真不是雜家乾的!這世道怎麼了?還讓不讓好人活了?黑暗!極其黑暗!……令人髮指!」
第295章 關外荒涼
能讓劉瑾都覺得黑暗的事物,一定黑到某種高深的境界了。
糊裡糊塗迎頭被扣上了一口黑鍋,劉瑾再也悠閒不下去了,王源之參劾他的時候之所以他沒對王源之動殺機,是因為劉瑾也不敢把文官們得罪得太狠,大明終究是文官的天下,前些日子已幹過幾件犯眾怒的事了,些許參劾小事能放則放。
劉瑾掌司禮監也才兩個月,朝堂勢力仍舊單薄得很,還遠沒到許多沒氣節的文官投靠他門下聊充羽翼的地步,說到底,如今他還不具備逆他者亡的資本。
可那王源之卻還是死了,他這一死,把劉瑾害慘了,火燒了屁股似的趕緊出了司禮監平息事件,當然,劉公公的解釋有沒有人肯相信又是另一說,可以肯定,這是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劉公公的心情短時間內不會很陽光。
至於讓他背這個黑鍋的幕後主使,劉瑾眨眨眼便鎖定了目標。
如此陰損而熟悉的坑人風格,除了秦堪還能有誰?
連證據都不用找,必然是他了。
報復顯然鞭長莫及,人家已出京走遠了,劉瑾只好含著淚躲在司禮監里跳腳大罵,詛咒秦堪生兒子沒屁眼,後來聯想到自己的生理缺陷帶給自己的痛苦,很快改了口,換了另一種更惡毒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