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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笑道:「陛下既然有決心去做一件事。何必擔心別人的看法?想到便去做,這才是瀟灑人生。」
朱厚照欣然笑了:「你支持我?」
「站在臣子的角度,我會和別的大臣一樣痛罵,」秦堪帶著笑意,卻重重嘆了口氣:「可誰叫我認識這麼一個不靠譜的朋友呢?朋友哪怕一時興起想殺人放火,我都只能無條件陪著,建豹房這種小事,簡直算得上和風細雨了。」
朱厚照哈哈大笑,使勁拍著秦堪的肩:「幸好當初沒認錯你這個朋友。父皇在世時常說『子孫自有子孫福』,如今看來,我果然是個有福氣的。」
秦堪笑了笑,有句話他一直沒忍心說,朱厚照確實有福氣。但福氣暫時還不夠多,比如建豹房的銀子,國庫肯定不會給的,敢從國庫撥銀子,戶部尚書韓文會在夜深人靜之時找根繩子吊死在承天門前。內庫也夠戧,錦衣衛早有密報,掌管內庫的馬永成最近到處跟人哭窮。
皇宮當家不易。朱厚照愛玩,愛變著花樣玩,而且玩得很高檔。八虎從各地搜羅的珍奇異寶,各種珍稀野生動物。各種馬戲雜耍班子,還有各種味道風格不同的美食零嘴兒……這些東西除了極少數被廠衛巧取豪奪之外,絕大部分都是要花錢的,為了巴結這位愛玩的皇上。八虎費盡心思,在花錢上從來很大方。於是……內庫就這樣漸漸空了。
劉瑾新政的出台,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供皇帝花差的錢越花越少,迫不得已整頓吏治,加強中央集權,特別是財權。新政推行頗見成效,大管家馬永成好不容易盼到四川雲南兩地今年繳納入內庫的四十萬兩銀子,結果銀子堆在內庫還沒誤熱乎,劉瑾便中了秦堪的奸計,為了量產佛朗機炮,而將這四十萬兩銀子全部撥付造作局了。
如今朱厚照欲建豹房,少說也得一百萬兩銀子,大管家馬永成大抵只能有兩個選擇,第一,找根結實點的繩子吊死在承天門,第二,蒙上臉打劫國庫。
當然,身為內宮第一人的劉瑾劉公公也輕鬆不到哪裡去,這筆銀子將會成為八虎最大的煩心事。
秦侯爺最大的幸福,就是眼睜睜看著八虎有麻煩,而且是超級大麻煩。
轉過頭瞧了瞧身後遠遠綴著的劉瑾,秦堪眼中有了幾分同情之色。
「陛下,有件事情,臣想求陛下開恩……」秦堪有些為難地道。
朱厚照愣了一下:「『求』?你剛才說『求』?什麼事竟能令你開口求我?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呀,趕緊說說。」
秦堪嘆道:「臣不得不求,因為臣的岳父大人……他一天被我岳母打三頓還捎帶一頓宵夜,臣……實在看不下去了。」
朱厚照回憶半晌,道:「你岳父就是當初紹興織工案差點被冤枉的紹興知府,名叫……杜宏?是杜宏吧?……最近沒換岳父吧?」
秦堪:「……」
擱了杜嫣在場,沒準一巴掌就乎上去了,瞧這混帳話說的。
「正是。」
「你岳父為何被打?」
秦堪嘆道:「因為我岳母嫌他沒本事,當了一輩子官兒,至今還只是個小小知府,而他的女婿,也就是臣,才兩年就已是世襲罔替的國侯,相比之下,臣的岳父大人看起來就很欠揍了……」
朱厚照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使勁拍他的肩:「看來女婿太厲害,對岳父來說絕非好事,你所求朕何事?」
秦堪神色赧然道:「臣想為岳父求官……」
朱厚照笑道:「難得見你徇私一回,求朕的這件事呀,朕還真沒法拒絕呢。」
秦堪忙道:「陛下,臣這也不算是徇私,臣的岳父為官多年,官聲頗佳,治下修水利,興農桑,為陛下教化百姓,守牧一方,堪稱幹吏。以前吏部馬尚書就曾為臣的岳父特意上表兩次,以彰其功,這些都足以說明臣的岳父是位好官兒,臣這是內舉而不避親。」
朱厚照似笑非笑道:「行了行了,你都把你岳父吹成聖人了,朕能不答應麼?」
扭過頭,朱厚照朝劉瑾招招手,劉瑾踮著小碎步飛快跑到朱厚照面前。兩隻小眼睛忠誠地盯著朱厚照。
——秦堪忽然很想扔個飛盤出去,看看劉瑾會不會飛身用嘴叼回來……
「老奴在此,陛下有何吩咐?」劉瑾殷勤地笑。
朱厚照指了指秦堪,笑道:「最近朝中可有空餘待補的官位?秦堪欲將岳父調職入京,劉瑾,你琢磨琢磨,把這事利落辦好。」
劉瑾老臉頓時擰成了苦瓜:「陛下,朝中哪有空餘的官位補缺呀,一個蘿蔔一個坑。內閣和吏部早早廷議好了,就算有缺,老奴也插不進手呀,司禮監可無權干涉朝中人事的。」
秦堪心中冷笑。
這話可說得全無誠意了,按理呢。司禮監確實無權干涉朝中人事,可如今掌著司禮監的是劉公公呀,劉公公是誰?權傾朝野,專治各種不服的大明內相啊,若說他對朝中人事插不了手,這話的荒謬程度相當於劉公公的老娘忽然從棺材裡跳出來對外宣布她一輩子其實都是處女,而劉瑾是她進城買麵粉。麵粉店掌柜買一贈一送的……
劉公公說話不誠實,秦侯爺於是決定給他添點堵。
「劉公公,兵部尚書劉大夏剛剛致仕,您不是給內閣遞了條子。說新任兵部尚書已有人選了麼?」秦堪的目光萌萌地注視劉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