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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輩知錯,馬上就叫人備銀子。」秦堪尷尬地擦汗。
「孺子可教也……」李東陽捋須欣慰地笑,接著若有所思道:「不過你這錦衣衛指揮使倒是當得不錯,昨晚你落荒而逃之後……」
秦堪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頭,糾正道:「應是暫避鋒芒……」
李東陽老臉一板,瞪了他一眼道:「老夫偏要說落荒而逃,你把我房子都燒了,還有臉跟老夫摳字眼兒?」
秦堪苦澀嘆道:「好吧,落荒而逃……」
「嗯,昨晚你落荒而逃之後不到半炷香時辰,馬上有個錦衣衛百戶找上門來,說老夫家的房子是他燒的,他願受老夫任何責罰,小子,這位百戶可是你暗中叫他來頂罪背黑鍋的?」
秦堪驚訝地瞪大了眼,失聲道:「世上竟有這等好人?老大人,這可真不是晚輩叫他來的,眾所周知,晚輩就算做了壞事通常是一概不承認,何來叫人頂罪背黑鍋之說?老大人小覷晚輩了。」
李東陽嘆道:「看來老夫想在你身上發現一丁點羞恥心比登天還難……」
「老大人,這百戶叫什麼名字?」
「他姓錢名寧。」
第584章 陽明離京
錢寧?
秦堪眼睛一眯,很快便想到那張比他還英俊白淨,恨不得朝他臉上潑硫酸的臉。
原來是他。
劉瑾下內獄時最後的奮力一搏只為求得一線生機,幾乎已快成功,卻被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錢寧半途殺出來破壞了,劉瑾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沒能盼來朱厚照的赦令。
秦堪尤記得錢寧悄悄殺了為劉瑾報信的校尉後在他面前邀功的表情,那雙看起來忠誠的眸子透出對權勢的極度渴望,這也是秦堪一直沒有提拔他的原因。
男人需要權勢,渴望得到權勢,這無可厚非,包括秦堪自己也並不掩飾對權勢的追求,那種淡泊名利的男人秦堪打心眼裡不喜歡,這種人要麼太傻,要麼太假,對秦堪來說,這兩種人都很討厭。
但是錢寧對權勢的渴望卻表現得太赤裸了,這一點令秦堪不喜。
人對欲望的表現程度是個很微妙的東西,既不能沒有,也不能太強烈,至於表現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人放心也不令人厭惡提防,這個沒有統一的標準,朝堂上那些久經風浪的官員們心裡都有一桿衡量的秤,久而久之,秦堪自己心裡也有了一個標準,錢寧這種人無疑超出了秦堪心裡的標準,所以他默默為秦堪立下如此大的功勞,秦堪卻非常罕見的既不升也不賞,這便是錦衣衛指揮使對錢寧的態度。
實在沒想到,錢寧竟是如此不甘寂寞的人,上次立功沒得到提拔,這次又讓他找到了機會。
機會這種東西很公平,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處心積慮的人,哪怕這個人是壞人。
李東陽捋須微笑地看著秦堪,眼中露出看穿塵世迷霧般的洞悉光芒。
「老夫沒想到你在錦衣衛里如此得人心,前腳剛跑後腳立馬就有人來幫你頂罪,呵呵,這種本事老夫一生都不曾有過。」
秦堪苦笑道:「老大人的話總是令晚輩思之再思才敢回答,實在不知您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李東陽笑道:「就當老夫在誇你吧,老夫痴活六十載,自問一雙招子從沒看走過眼,這個錢寧似乎不是善類,你若欲用他,當須留幾分餘地才是。」
「老大人的教誨晚輩記下了。」
李東陽呵呵一笑,忽然又出現了神轉折:「不過呢,老夫轉念一想,你這人貌似君子,實則也不是什麼善類,錢寧在你手下怕是翻不出什麼大浪,這樣一想,老夫便安心許多,呵呵,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秦堪臉頰抽了抽,努力克制住今晚再朝李府放火的衝動。
「老大人……」秦堪囁嚅幾下,終於還是訕訕問道:「聽說昨晚王守仁被貴府護院家丁拿下,不知現在他……」
李東陽呵呵笑道:「哦,這個你不用擔心……」
秦堪剛舒了一口氣,李東陽接著補充道:「他已被王華鎖拿回家,等著受死了。」
李東陽笑得很和煦,笑容如吹面不寒的春風,顯然王守仁回家受死這件事令他很爽很高潮。
李東陽走的時候很高興,秦公爺賠償的二萬兩銀子用馬車裝著,隨同李東陽晃晃悠悠回城,老頭兒心情極好,離開秦府大門老遠甚至還能聽到他得意的歌聲……
如果不是擔心老傢伙年紀大了怕打死他,秦堪真想把杜嫣放出來,在他身上施展旋風腿,太極拳,八卦掌等等一系列武林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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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寧終於等到了被秦公爺召見的機會。
李東陽離開後,秦堪立馬便叫人將錢寧叫到府里來。
此刻錢寧正垂首站在秦府的前堂內,大氣也不敢喘,神態畢恭畢敬,表情端正肅穆,眼觀鼻,鼻觀心,令上位者一看便知這是個能用的人才,而且用起來一定很順手,叫他趕狗不敢攆雞的那種。
府中丫鬟奉上茶,錢寧受寵若驚,連道不敢,不僅如此,錢寧還從丫鬟手中接過茶盞,親手將茶盞遞到秦堪面前,腰身半躬,神情微微有些興奮,仿佛能給秦公爺遞茶是一件畢生榮幸的事。
在召見錢寧之前,秦堪便已得到了他的一切信息。
和劉瑾的經歷如出一轍,錢寧本不姓錢,幼時被賣到一個名叫錢能的太監家裡,於是改了姓,錢能死後宮裡推恩,錢寧因宦官養子的身份受了義父的福蔭,這才進了錦衣衛當了百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