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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查邪祟查到了總督府,這事就更不能往外說了。
好在另一個目擊者白令比轉生木座上的乾屍強不了多少,也見不得光,龐戩不擔心他泄密,就乾脆跟支修請了一道封,將總督府重新糊上了。等把「太歲」的事查清了,再看以什麼名目上報朝廷。
對外只說那天有要緊事請示總督,破門而入是迫不得已。
至於什麼「要緊事」……眾人都以為跟天機閣行「代轄」權,在城中大肆搜捕邪祟餘孽有關係。據說光城防軍里就揪出了七八個人,丹桂坊的貴人家後院更是「熱鬧」非凡,一時間滿城風雨,人心惶惶,諸多古怪的細枝末節倒也沒人追究了。
永寧侯府就像暴風眼,卡在風浪中心,平靜得一點消息也刮不進來。奚平的通信突然斷了,要不是後來莊王隱晦地報了個平安,侯爺在老夫人面前幾乎要編不下去了。
時隔半年,白玉咫尺再次亮起來,侯爺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看清上面寫了什麼,眼前先一黑。
奚平那不要臉的混帳,先在咫尺上把自己夸開了花,然後宣布:因為他這麼好那麼好,所以被飛瓊峰慧眼識珠挑走了,成了支將軍的親傳弟子。
夭壽,史書上也沒說支將軍有眼疾啊!
侯爺一宿沒睡,莊王府南書房的燈也亮到了天明。
遠在雪山上的奚平一點也不知道家人牽腸掛肚,拿回咫尺之後,他每天話更多了。
「因孫兒來了,飛瓊峰每日也有仙獸送飯(後來才知道仙獸是要上靈石的仙器,難怪都不偷吃)。內門餐食沒油沒鹽沒滋沒味。師父說,內門以修行為重,不耽於口腹俗欲,所以餐飲潦草。孫兒問,難道不是因為大能都辟穀了,飯做再好也沒人賞識嗎。吃喝是俗事,拍馬屁倒超凡脫俗了……被師父罰上屋頂掃雪。」
「師父教孫兒用神識解馴龍鎖,原來靈竅一開,神識即可外探,神奇!只是師父說,神與身一樣,碰見厲害修士,探神跟探頭在人家眼裡無甚分別,省脖子罷了;身進不得之處,神識也進不得,只因那馴龍鎖認了孫兒為主,孫兒才能隨意探入。」
「孫兒學會了,解了馴龍鎖,奚悅那蠢材卻如喪考妣。孫兒彈了一首小曲哄他……哭得更厲害了,晚上趁孫兒不注意,還將馴龍鎖偷走扣了回去。孫兒以為,這蠢材心智還是不太全,問師父如何讓他聰明些。師父說須得由修為比他原主高的人改寫偶身法陣。他原主倒也不很厲害,只是法陣一道,令人甚是頭大,愁。
又及:孫兒還用神識探了師父的酒窖,酒窖里有好東西,改天弄來嘗嘗。」
「祖母尊前,孫兒平安,因偷喝師父一杯『迷津』,醉了五日,不多說了,師父罰我掃屋頂雪。」
「今早,師父經脈詳解又說得叫人云里霧裡,孫兒疑心他自己也早忘了,便直言問之。師父啞口無言,罰我上房掃雪。」
「今日不掃雪,孫兒將茅舍房頂踩塌了。」
「茅屋塌了,師父只得開了山印,原來飛瓊峰並非只有荒山野雪!山上無數珍奇草木依靈山而生,靈獸遍地,見峰主畢恭畢敬。有一青面猞猁還會作揖,師父指其讚嘆:比劣徒通人性。豈有此理!峰主大殿中瓊樓無數,典籍成山,卷帙浩繁,更有前輩大能搜集的仙器異寶無數,看花人眼!師父說以後就搬到山上住,令孫兒用神識清點大殿中所有寶物,整理造冊,以便記帳。孫兒不干,記它作甚?師父也不干,以為無條理不像話。奚悅字尚未認全。爭執半晌無果,我三人只得封印下山,又蓋了座茅屋。」
「孫兒的指骨近來乖順了不少,至少夾菜時不亂響了。師父說,旁人靈骨成,一般會得一個本命法器,獨我與眾不同,自己變成了法器。劍修撥弦,就能打出劍氣,自己瞎彈,只能彈出小曲。孫兒以為,此必是我天賦異稟之故。師父同意,說孫兒將來能走賣藝道,肯定餓不著。」
「……初八將至,敬叩姑母頤安。仙鶴所攜『金露養心丹』可安神養心、除煩助眠,丹藥所用仙草皆侄採集,求金霞峰座下師兄煉成,遙賀姑母壽辰。吉祥如意,福壽安康。
又:寒冬臘月,三哥此去南山上香,務必保暖珍重。」
臘月初八是奚貴妃芳誕,仙鶴送來了奚平的賀禮,似乎也帶來了仙氣。永寧侯府里老夫人栽了好多年都沒動靜的金梅突然開了花,大夥都說是吉兆。
老夫人高興極了,覷著一雙花眼挑了半天,剪了枝開的最好的,叫侯爺和崔夫人帶進宮。
廣韻宮太大,老人家腿腳走不了了。這些年記性也越來越不好,提起宮裡的貴妃,老太太腦子裡總是模模糊糊的,女兒在她心裡仍是小囡未嫁的模樣,比待放的金梅還嬌嫩。
貴妃把花插在了玉瓶里,跟兄嫂說了幾句話。侯爺沒有久留,例行公事地賀了壽,把老母親的叮囑帶到了,就將夫人崔氏留下,自己去面聖了。
男人一走,貴妃便命人撤了紗簾,給崔夫人換上莊王新送來的果子露,將侍女們都打發了。
崔夫人道:「殿下來過了?」
「一早來的,」貴妃說道,「去南山了。」
崔夫人便說:「殿下有孝心。」
貴妃笑了笑,沒言語。
細看五官輪廓,貴妃和侯爺好似一個模子刻的,可動起來,兄妹倆卻一點也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