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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記住剛才靈氣如何行走經脈的。」支修教嬰兒走路似的,耐心地帶著他貼地轉了一圈,見他保持住了平衡,才說道,「我將靈氣一點一點撤出來,自己試著來,你行嗎?」
奚平說:「沒問題!」
「好,大膽一點,」支修道,「飛不穩為師也能拉住你,摔不著。」
然而很快,支將軍就後悔自己多嘴了,就不能對他這高徒說「大膽一點」!
「你給我下來。」支修第三次把奚平從高處拽下來——只要他稍微撒手,這小子就跟炮仗似的往上竄,根本控制不住,「循序漸進不知道嗎?」
「師父,」奚平大言不慚,「我感覺我學會……嗷!」
支修倏地把靈氣一撤,「感覺學會了」的奚平腳下冰劍裂開,他一腳踩空栽了下來,離地幾尺高處才被照庭接住。
支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感覺什麼?」
「嘿嘿,」奚平四腳抱著照庭,在半空打了個滾,訕訕道,「錯覺。」
片刻後,支將軍坐在山石上入定,靈台里練劍去了,讓奚平自己折騰。
照庭就懸在離地大約一丈高處,只要奚平的腦袋超過這個高度,就飛過去把他拍下來。
奚平貼著地玩起了花樣,摔了七八次,也不疼,漸漸找到了御劍的感覺,他又感覺自己行了,開始沿著雪坡往下飛。
一開頭還算謹慎,他保持著離雪地兩尺的高度上來下去。照庭一直盡忠職守地跟著,以防他再飄。
第三圈回到坡頂,奚平抬頭看了照庭一眼,突然一個壞笑。然後他一腳踩上冰劍,從大雪坡上一躍而下,拋物似的直接落到了坡底。
冰劍一個急剎,旋風似的帶著他打了個旋,倏地定住。
照庭一時沒反應過來!
奚平想放聲大笑,想起支修說北崖容易雪崩才忍住了。
不讓往上飛,他還不能往下跳嗎?
不等照庭追上來,奚平又踩著冰劍繼續往下躥去。他疾風似的掠過大雪覆蓋的松林,連冰封的樹冠都給刮歪了,中途還俯身撈了顆掛著雪的松果,「呼」地衝過松林——修仙可真好玩。
松林下竟是個懸崖,奚平自我感覺好得不行,懸崖也不在話下,毫不減速地就沖了出去。
就在這一人一劍散德行散到了懸崖上時,猝不及防的,奚平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太歲!」
奚平頓時分心,腳下冰劍倏地裂開。
「娘的!」他一下失了重心,無依無憑地橫著飛了出去。
好在奚平對玩砸闖禍經驗豐富,人在半空,一點也不慌。他靈光一閃,在半空中以指為弦,飛快地撥了一段危且急的琴音。
曲聲合了心聲,登時有如實質,打在雪山岩壁上。一整塊冰被他「切」下來卷到了腳下,載著他在空中一滾,堪堪停穩。
奚平一屁股坐在冰上,打了個指響,認為自己絕了!
就在他打算飛回去弄明白剛才那嗓子「太歲」是怎麼回事時,忽然聽見了不祥的轟鳴。
雷聲?
奚平驀地抬起頭,見大雪坡上起了煙塵,像有成千上萬頭白馬奔騰而下。緊接著,雪山哆嗦了起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
要死,雪崩了!
傾倒的雪山飛流而下,碎冰亂石飛濺,都如飛刀。
奚平眼前一黑,下一刻,照庭流星似的從崖邊划過,支將軍甩出一截前一陣搭茅屋剩下的草繩,捲起倒霉徒弟,堪堪擦著白雪洪流沖了出去。
等奚平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飛瓊峰北崖已經變了形狀,松林沒了一半。
萬丈深淵下迴響綿延不絕,龍吟似的。
奚平呆呆的:「師父……」
支修深吸一口氣,感覺明天「飛瓊峰主放風箏把北崖放雪崩了」的新聞就得傳遍整個玄隱山!
奚平:「我好像掉了只鞋。」
支修:「……」
逐出師門!必須逐出師門!
「還有啊師父,您不是給我靈台下了清心訣嗎,」奚平沒顧上看他師父鐵青的臉色,按著眉心疑惑道,「我怎麼又聽見有人喊太歲了?」
第35章 瓊芳瘴(三)
當年那位修死道的隱骨主人近乎於神魔,轉生木和隱骨的聯繫別說支修,就是南聖來了也切不斷。
所以支修在奚平靈台上點的是一道「清心訣」,省得他沒學會控制神識之前被煩得走火入魔。
「清心訣」是給心性不定的小弟子用的,能幫他們忽略外物,專注修行。除了阿響和金平那幾個已經被逮走的邪祟,奚平沒接觸過其他「太歲門徒」,那些人呼喚的「太歲」在他看來也是指梁宸,因此都算「不相干的聲音」,會被他靈台上的清心訣濾掉。
能越過清心訣的,目前只有魏誠響。
奚平一邊凝神眉心,一邊想:她怎麼還沒把轉生木牌燒了?
阿響確實沒聽勸,轉生木牌還帶在身上。
遠離了那些邪祟和暗潮,她的生活已經趨於正常。神龕碎了,可她依然無法將木牌一把火燒了。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扮成男裝,孤獨地在轟鳴和煙塵下討生活,她本能地想抓住一些恆常的東西。比如永遠中不了的金盤彩,嘴裡永遠不乾不淨的春英姨,以及能偶爾聯繫另一個人的木牌。
她知道轉生木那一頭沒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