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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哦,」奚平毫不遲疑,「那不打擾了,有緣再會。」
話音沒落,轉生木猛地將他拋出了數丈之遠,另一根樹藤伸過來接住了他,就在他第二次跳樹的時候,原本乖順的轉生木不知怎麼發了瘋,樹藤陡然扭住奚平的脖頸,要將他絞在裡面,奚平幾乎聽見自己骨頭錯位的聲音——
下一刻,他耳邊響起一聲慘叫,一道黑影被心魔從轉生木中抓了出來,直接吞了下去。
轉生木樹藤軟塌塌地將少了一隻腳的奚平送到地面,不動了。
「那是『寄生』,」心魔背著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無渡海底,到處都是這種東西,你確定你自己出得去?」
奚平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艱難地摸索到自己脫臼的肩關節上,「喀」一下推了上去。
「我與周楹是舊識,不信你問他,他的銘文都是我教的。」
奚平一愣——這個心魔知道自己能聯繫三哥。
心魔笑了起來:「九年前,無渡海動盪,還是我幫他帶著自己的小朋友從此地逃離的……倒是他辜負了我,太讓人傷心。」
奚平不用他提醒,早偷偷摸進芥子問了莊王。
莊王:「心魔滿口鬼話,別信。」
心魔卻適時地插嘴道:「阿楹,你在說我壞話。」
莊王聞言一皺眉。
心魔笑道:「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想跟二位談一筆交易而已……阿楹,你這小兄弟現在啊,靈氣用不得,路都走不了,慘得不能再慘,身邊還沒有個忠心耿耿的紙朋友幫襯,你讓他獨自從群魔口中逃出生天嗎?」
莊王靈骨在芥子裡,只有奚平接觸他的時候,才以奚平為介聽見無渡海的聲音,什麼也看不見,聞言一驚:「你怎麼了?」
奚平:「好著呢,砍幾個碎嘴子小白臉不成問題。」
第59章 山陵崩(十一)
心魔「嘖」了幾聲,故意不說了。
莊王:「奚士庸!」
奚平沒吱聲,從芥子裡找到龐戩和支修塞給他的丹藥。這兩位一個賽一個正統,除了一小瓶靈竅修士們時常帶著當激勵的築基丹,他倆給的丹藥基本都是凡人也能吃的清心療傷之類,治不了病也要不了命,因此沒有什麼禁忌。
奚平隨手抓了一把,當糖豆嗑了。
錦霞峰出品不同凡響,丹藥入口即化,效果立竿見影。
從喉間滾下去,奚平登時靈台一清,隨後,一小片紮根不深的陰影被清心丹從他靈台拔了去。從進了這鬼地方開始就浮躁的心緒迅速沉澱下來,奚平冷靜了。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心魔已經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讓肝膽擠得無處發揮作用的靈感緩過勁來,恨不能捏著奚平的脖子死命搖晃幾下,警告他眼前這人形怪物危險。
心魔一點也不尷尬,用崔夫人那雙常含春水的笑眼看著他:「別誤會,我的心魔種可不是一顆開竅級的丹藥能拔除的,世上大部分的困頓都是庸人自擾,唉,人們卻總要來怪我。」
「可不,」奚平皮笑肉不笑道,「睡不著覺怨枕頭,六根不淨怨心魔,反正自己沒錯,他們太不是東西了。」
這個心魔和那幫上來就咬人的不一樣,他能說會道,而且一看就不像什麼好東西,給奚平的感覺更像個人。奚平恰好是個「人來瘋」,沒人看著他的時候,他脾氣上頭了沒準自己作出什麼死來。但只要有個外人在,他再崩潰、再衝動,也能迅速把搖搖欲墜的理智撐起來。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奚平把斷腳往回一收,丹藥臨時緩解了他的痛覺,他將傷腳搭在好腿上,「你刺激他沒用,他人不在這,我也不聽他的。來,咱倆聊。」
莊王:「……」
這混帳,從小修理少了,沒打出來,廢了。
心魔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說道:「若我沒算錯,返魂渦最近本該是平靜期,平靜期無渡海與外界不相連,你既能進來,說明平靜期起了意外,是不是?」
奚平——攪起了返魂渦的罪魁禍首——毫不猶豫地點頭裝傻:「我們押運靈石北上,出發前自然早算好了返魂渦的平靜期,結果剛到這,也不知哪來那麼一陣妖風,好好的海突然就起漩了。好死不死碰上劫靈石的邪祟,我就莫名其妙一路被卷下來了。」
同時,他悄悄在莊王靈骨上寫了行字:能否聯繫龐?在南礦。
莊王:「聯繫我可以想辦法,但我無法給外人說出無渡海。」
冷靜下來的奚平腦子重新轉起來,沒覺得意外——他三哥又不是什麼隱忍的受氣包,這麼多年隻字未提,那肯定就是不管明示還是暗示,他都說不出來。
而且不管是莊王還是他,跟龐戩都沒有熟到心有靈犀的地步,那怎麼才能把消息傳出去……
奚平寫道:試試請他發『問天』,轉告我師父不要收回劍氣。
莊王:「……」
好,他現在知道平靜期的返魂渦為什麼無端起漩了。
白令就見王爺臉上一瞬間浮起難以言喻的神色。
莊王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他不是我的天譴,是周氏的天譴……當年周坤留下奚氏,莫不是忘了合八字?」
說著,他取過一張紙來,一蹴而就地寫下奚平的話,然而「不要收回劍氣」幾個字無論如何也落不到紙上。
「不行,」莊王說,「封魔印不是你耍小聰明能騙過去的,再想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