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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師父還等著封龍脈,奚平不好耽擱,帶著重重疑慮,他轉身鑽進了支修用銘文撐開的通道里。
一股腥臭氣息撲面而來,遭瘟的無心蓮把金平城的下水道都鑽破了,要不是有聞斐在,怕是得有疫病。
奚平真身脫困,最後一縷補天劍的劍光「流」進破損的龍脈中,滿目瘡痍的金平安靜了下來。
支修這才收劍入鞘,隔著丈余遠,恭敬地喊了章珏一聲:「師父。」
不知為什麼,章珏臉上的皺紋深了許多,良久,他低聲說道:「按我玄隱規矩,升靈就是出師。」
支修面不改色:「司命長老。」
章珏的眼角劇烈地一哆嗦。
此地是方才三大長老斗輿圖的地方,別說人間行走,升靈也不敢靠近,於是除了兩位蟬蛻,就只有剛從輿圖里爬上來的人。
本來死狗一樣靠在轉生木上休息的聞斐忽然懶洋洋地站了起來,背對支修,往他那邊挪了一步。
聞峰主那腳丫子跟開過光似的,一步就把氣氛踩得不對了。接著,奚平真身現身在轉生木上,翹著二郎腿斜在樹梢,帶著點譏誚的笑意,盯住了章珏。
四大高手涇渭分明。
白令不用說,奚平一露面,他就風箏似的飄過去,把自己掛在了轉生木主人身邊的樹枝上,唯有人間行走們茫然無措,視線齊刷刷地望向龐戩。
龐戩:「……」
他二話不說,直接往廢墟上一躺,借自己穿牆土遁的神通鑽土裡去了。
「自南聖月滿,玄隱落成,到如今已有千年。」章珏緩緩說道,「一千多年的太平盛世啊,靜齋……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支修平靜地回道:「當年金平城龍脈破,我陰差陽錯,被龍脈和封在其中的輿圖穿身而過,自此有幸與這兩位息息相關。承蒙師……司命長老引路入玄門,只要我歸於靈山,就能讓靈山通過我收服輿圖,除掉這個千年的隱患,我讓靈山失望了。」
「你為何背叛師門?」章珏眼中陡然閃過別人都看不見的灰氣,「你可知因你入邪道,輿圖已經徹底落到邪祟手裡,倘若他……」
「長老,」奚平壓根不管這有沒有他說話的份,放肆地開口打斷司命,「用得著我的時候,就允我位列三十六峰主,現在我又成『邪祟』啦?」
「士庸,不得無禮。」支修不痛不癢地呵斥了他一句,又對章珏說道,「輿圖不會在他手下作亂……」
章珏驟然打斷他:「你能作保嗎?你將大宛江山放在一個有私慾之人手上,支靜齋,你……」
「不,應該說,輿圖不會再作亂了。」支修輕聲說道,「因我蟬蛻,輿圖和龍脈已經融為了一體,幾十年、多不過一代人,二者就能消解隔閡,這不也是『輿圖歸於靈山』的一種嗎?」
章珏駭然變色,連龐戩也忍不住從土裡鑽出半張臉——這會兒他都聽明白了,假如支修是正統蟬蛻,放下私心歸順靈山,輿圖就會變成靈山的附屬,被靈山轄制。可支修這蟬蛻在靈山上種了伴生木,他不肯馴服,輿圖自然與靈山是平等的……這一相融,誰說了算?
「支靜齋,」章珏聲音緊得發顫,「你要毀了玄隱山,毀了大宛千年基業嗎?」
奚平和聞斐同時愣住了,兩雙眼睛看向支修。
支修笑了一下:「靈山放下三十六峰的身段,用這種方式慢慢散入地脈,自此與山河同在,這算毀了靈山嗎?」
章珏:「你別忘了四境之外……」
支修一抬手打斷他:「玄隱山和我,不是還有幾十年麼,我會安置妥當的,請司命長老回星辰海。」
第176章 聖人冢(二)
南宛境內,現在只剩下支修和章珏兩個蟬蛻,而玄隱靈山已經和輿圖「至死不渝」地糾纏在了一起。
從飛瓊峰上長出伴生木開始,靈山就已經無力壓制反叛的劍修了。如果連靈山都無能為力,困守星辰海的「司命」又能怎樣呢?
金平局勢已經塵埃落定。
周楹看到了「結局」,就同永寧侯道了別,又說道:「我不日下山,侯府修繕等一干瑣事,舅舅不方便的,只管支使白令。」
永寧侯似乎想說什麼,不等開口,周楹就切斷了通訊。
玄隱山各峰主還沒回來,只剩下內門一幫小弟子,看著坍塌的玉緣峰惶惶不安,沒人做主。
黯淡的劫鍾似乎生了鏽,風從其中穿過的時候,摩擦出近乎沙啞的窸窣聲。
周楹將那寫滿紙條的盒子拿出來,大致一掃,就知道裡面有一多半的字條廢了。
眼下的結果與入道前的「他」設想的有出入,以前的周楹認為:眾邪祟集體亮相,差點把凌雲山拽進溝里,雖然最後功敗垂成,但明顯已經引起玄門忌憚。靈山一旦聯合起來,大邪祟們沒有活路,他們只能設法分化四國。北歷鐵桶一個,南蜀風聲鶴唳,西楚草木皆兵,這時「周楹入清淨道閉關,無暇關注陸吾」的消息傳出去,南宛必成那引蟲的燈火。
趙家那些零碎的輿圖殘片一定會落到濯明手裡,南蜀那位蜜阿叛逆會替他「想辦法」。畢竟王格羅寶主修過河拆橋道,輔之以馭獸,借濯明擺脫了蜜阿族長,過後肯定不會容許蓮花印久留在他神識上。
濯明一定會到金平來,不過他欠了點修為,最大的可能性是拖三岳項寧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