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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並非銀月輪的留毒,反而是一種保護。」林熾道,「銀月輪掃過以後,當地會留下巨大的靈氣虧空,虧多少,想必你與那位魏小兄弟能通過聚靈陣算出大概。若是沒有『月影』阻隔,陶縣本身立刻會變成一個巨大的『竊天時』空洞。到時候,楚國周邊縣鎮會怎樣?」
奚平倏地一愣,想起劫鍾一動,三年大旱的傳說。
「只是陶縣一地,朝廷撥一點米糧救濟幾年就是了,陶縣妖邪橫行、府衙軟弱,本來就是個亂地方。若是牽連到其他地區,西楚要死多少人?升靈邪祟出世,天下大亂,兩害相權,西楚出了銀月輪。要將銀月輪的危害降到最低,只有犧牲陶縣。」林熾說到這,輕輕地嘆了口氣,「破法不是沒有限制的,她能從陶縣拿走二十天,卻不能還給陶縣二十天,她不會給你憑空變出靈石來。還有……我不知道你發現沒有,破法……破法有的時候像是一簇鏡花水月,有點不祥的意味,你越是想用她追求什麼,就越是得不到。」
魏誠響借破法給秋殺,報恩是一方面,其實也是想牽制大妖邪,儘量將影響降到最低,以免殃及無辜,最後卻險些把陶縣送出人間。
破法框住的陶縣本來有希望被升靈們的屍體滋養成一片沃土,結果卻反而成了月影下的腐爛之地。
秋殺想利用破法,最後卻陰差陽錯地事敗於破法。
林熾又頓了頓,似乎在猶豫當講不當講似的:「其實……我那天還想告訴你,聚靈陣你最好也放棄。聚靈陣是要在一瞬間將十萬白靈打散,填上陶縣月影,這麼大的動靜根本逃不開三岳靈山的視線,到時候你待如何?」
奚平不假思索道:「先填上再說,大不了再被懸無老鬼連根薅一次。」
「三岳都放棄了,你……」
你為何要接這個爛攤子?
奚平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卻沒吭聲。
因為……
陶縣人雖然被銀月輪一掃,什麼都不記得了,但破法籠罩下,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曾經為了他,動手燒過晚秋紅。
陶縣的轉生木,是紮根在人們房前屋後,同人們一起掙扎著生、掙扎著死的。
「還有,」林熾見他不答話,也便不追問,「破法既然出現,不管落到誰口袋裡,必會生亂,你要小心。」
第99章 化外刀(六)
林熾說話比常人輕緩,有些話從他嘴裡一出來,就顯得神神道道的。
奚平也不知道是因為聽了這話,還是靈感被什麼觸動了,下意識地,他將神識投向了陶縣。
而恰好這時,魏誠響和蛇王仙宮裡的陸吾幾乎同時傳過信來。
「前輩,」魏誠響納悶地說道,「這趙姑娘身上是不是貼了什麼找揍的符咒?」
坐鎮蛇王仙宮的老田傳了條消息:「前輩,有趙家人進了陶縣。」
這麼一會兒功夫,趙檎丹身份都暴露到蛇王仙宮了?
奚平頭皮一奓,用轉生木追蹤到了趙檎丹。只見這從來沒有行走過人間的「人間行走」此時異常狼狽,正被好幾個邪祟圍追堵截,便忙問魏誠響:「怎麼回事?」
「不知道,」魏誠響不遠不近地綴著趙檎丹,暗中觀察,沒有貿然出手,「她就跟撞邪撞壞了靈感似的,走錯路就算了,還一頭扎進邪祟堆里,孤身一人,還帶了那麼多靈石,別人哪能不起歹念?那些野路子邪祟本也不是人間行走的對手,結果不知怎麼那麼寸,她身上趙氏的令牌掉了出來,上面還帶著趙家秘境的出入銘文,正好給一個邪祟瞧見,那幫人都瘋了……都知道趙家人身負異寶流亡國外,消息不脛而走,我看現在整個野狐鄉的邪祟都要來堵她。要不是我一路跟著知道她沒後援,還得以為她故意釣魚——那令牌真像她自己扔出來的。」
奚平就見趙檎丹輕叱一聲,甩出一打符咒。以他現在的修為和神識看半仙,能看出對方的靈氣流動軌跡,一眼看見她用靈石甩符咒的時候,靈氣少說流失了一半,那靈石袋上有隻若隱若現的人手鬼影似的一閃而過。
奚平:「……」
令牌可不是故意扔出來的麼,遭瘟的破法鐲乾的。
隨身攜帶的靈石被盜,修士不會察覺不到,唯有打起來符咒亂飛時花靈石沒數。所以那破法鐲在故意引人圍攻趙檎丹,好趁他們動手的時候,神不鬼不覺地從她身上偷靈石。
奚平一陣毛骨悚然,這破鐲子成精了。
問題是趙檎丹暴不暴露不重要,徐汝成還頂著她的身份呢!
此時,趙家秘境裡的徐汝成一時撒潑痛快了,很快嘗到了苦果——他這輩子沒什麼接觸大家閨秀的機會,本以為像趙檎丹這樣的大小姐都是「掌上明珠」,就算忤逆,家人罰她頓飯、收走靈石或者封住經脈就是極限了。
誰知趙家人對「明珠」也能這麼狠。
那築基修士倒是沒打他,直接出手封住了他的靈台,將「大小姐」神識困在了一處幻境裡,連醒都不讓醒了!
趙氏「家法」遠超出了徐汝成想像,他才一落進去,就被血和大火包圍了。恍惚間,徐汝成好像回到了五年前渝州大亂,他接到消息,拼了命地往家趕,卻連屍體都來不及收……
「徐汝成!」奚平一聲斷喝將他喊醒過來。
徐汝成激靈一下回過神來,汗毛倒豎地罵了一串粗話——這種手段叫「知悔訣」,是天機閣一種刑罰,能把人的神識困在他這輩子最恐懼之處,比「搜魂」輕點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