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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凡事總有萬一,再靠得住,他也不會躺下等人安排,反正大家各干各的,也不影響什麼。
仁宗至今兩百多年,世上生死輪迴轉了無數圈,要找個人跟大海撈針也差不多,他得做好他們來不及的準備。
奚平想:萬一真到窮途末路,還有最後一招,就是想辦法在靈竅打開時,把經脈攪個稀碎,到時候給大魔頭一個「破罈子」。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殘就殘了,」他輕狂無畏地尋思,「辦法總比困難多。有口氣在,還能叫尿憋死?」
奚平走出煙海樓,用口哨吹起了低俗的小曲,把一顆石子踢到了巡邏的稻童腦殼上。
「砰」——
黑貓一爪子把莊王的筆擱掀了,血玉筆擱砸地上滾出好幾尺。
莊王頭天一宿沒怎麼合眼,方才撐著頭閉目養神小憩,被那小畜生一下驚醒,心悸如鼓,半晌喘不上氣來。
白令一片雪花似的從窗口飄進來,忙倒了顆春暉丹給他,將貓祖宗移了駕。
「怎麼樣?」
白令搖搖頭:「兩百年來,大宛境內所有涉及『轉生木』的邪祟案卷都翻出來了,摞了整整一庫房,龐都統帶人挨個查。可是卷宗里,所謂『太歲』,應該只是這些邪祟們隨便捏造的圖騰而已,沒有實體。血象是近些年才開始區分的,我們試著按生辰八字和體態特徵查了,但前者有記錄的太少,後者又太模糊……」
莊王:「只查了大宛境內麼,南疆呢?」
白令低聲道:「王爺,南疆……南疆是『百亂』之地啊。」
南闔與瀾滄劍派覆滅後,原南闔境內就沒人管了。各國仙宗瓜分了南闔的靈石礦,也都是各掃門前雪,兩百年來,那裡魑魅橫行,藏污納垢,實在是無從查起。
白令道:「龐都統讓我來問,世子還有沒有別的信?」
莊王搖搖頭,金平這幾天都沒怎麼下雨。
就算下雨,奚平那邊也未必有很多話。他一舉一動都在邪祟眼皮底下,每搞一點小動作都是在刀尖上蹦躂,在絕對實力差別下,再多的智計也是「花招」。
花招就是花招,偶爾用一次能僥倖得手,使多了肯定翻車出事。
「端睿大長公主查不出來的元神附身,星辰海疏漏,」莊王站了起來,緩緩說道,「邪祟……真是邪祟嗎?」
「王爺,」白令頓了頓,將聲音壓得幾不可聞,「我知道您在想什麼,但您只是懷疑,並沒有依據啊。」
莊王沒回答,沉默半晌,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我剛才夢見,他在求我救他。」
白令說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殿下, 『那裡』不能提,您知道那地方一旦暴露,大宛非變天不可,那就沒有寧日了。」
莊王將頭扭向窗外,窗口上的青瓷尺素魚隨風輕輕地擺動著,沒掛出去幾天,魚身上已經落了一層灰。
青瓷魚成了泥鰍,周楹眼睛裡掛上了血氣。
一陣風吹過來,土腥味翻起,烏雲終於蓋住了日頭。
「嘩啦」一聲雷鳴,山雨砸在了潛修寺的密林里。沒帶傘的弟子們紛紛抱頭鼠竄,到處找稻童要傘。
熱心腸的常鈞叫道:「子明,士庸借到傘了,一道啊!」
姚啟目光落在與他勾肩搭背的奚平身上,瑟縮了一下,飛快地搖搖頭。
「哎,快走了。」奚平拉了常鈞一把,刻意沒看姚啟。
他這些日子把子明兄折騰壞了,最近發現打聲招呼對方都要哆嗦,於是自覺躲遠了點。
奚平只利用姚啟傳了一封信,摸清了姚啟那傳信仙器怎麼用以後,就讓奚悅直接偷尺素紙了。一個是姚兄一緊張就鬧病,他恐怕把人拉壞了;再一個那胡編亂造的玩意漏洞百出,也就姚啟能信,根本編不長。
奚平尋思:一直收不到家裡回信,他肯定已經告到澄淨堂了。澄淨堂沒事,支師叔會幫著圓的。
姚啟低著頭,等他們走遠,才摸向自己的後腰——那裡長了一大片紅皰,密密麻麻的,像蛇鱗。一到夜裡,就好像有細針在他皮下來回挑,難受得他輾轉反側。
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中了邪術了。
奚平根本想像不到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告到澄淨堂」對姚啟有多難。姚啟每天清晨鼓足勇氣,邁向澄淨堂的腿卻總在最後關頭拐向煙海樓。
他只好日復一日地告訴自己:再觀察一天,今天先自己查典籍,查出這是什麼邪術,等見了澄淨堂的管事師兄,也能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不然萬一不是邪術呢?
姚啟一想在澄淨堂說錯話的場景,就恨不能當場自盡。
然而他在煙海樓里一無所獲,水皰非但沒好轉,還有繼續擴散的趨勢,往他胸腹處爬了!
家裡那邊不知是一直不下雨還是怎麼的,他寄回去的信都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姚啟絕望極了。
「子明,」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問道,「我這一陣一直見你精神不濟,黑眼圈都出來了,功課心不在焉,去膳堂也不好好吃飯,怎麼了?」
姚啟繃到極致的心弦被這一句話敲斷了,都沒看清誰跟他說話,他眼淚先下來了。
「不是……你怎麼了?」只是隨便搭個話的周樨嚇了一跳,「腰?你腰怎麼了?」
仙山靈氣充裕,雞來了都不生瘟,因此壓根沒設藥堂,弟子們偶有小傷小病,一顆丹藥也就解決了。一炷香以後,周樨不由分說地把姚啟送回丘字院,掀開他的衣服看:「不行一會兒我替你去澄淨堂拿點藥……嗯?我還以為你腰扭了,這怎麼好像纏腰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