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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格羅寶腦袋上的皮肉和器官已經不翼而飛,只剩顱骨,他眉心那塊纏著金線的小骨頭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一點一點取代著王格羅寶自己的頭骨。
蠕動的骨頭強勢地撕裂著皮肉,「滴滴答答」的水聲正是王格羅寶血滴在水池裡的動靜。
常鈞突然拍了拍姚啟,指著升格窺鏡上的導靈金,又指了指奚平身上的「金線」:你覺不覺得這倆有點像?
姚啟一愣,忙咽了口唾沫,忍住噁心細看。
窺鏡是用導靈金做的升格仙器,禁靈的地方,只有導靈金上能看出微弱的靈光。不光是質地和顏色,升格仙器上的導靈金光與那金線如出一轍。
常鈞:我怎麼看著,那團金線像導靈金?他手裡怎麼也有導靈金?咱宛是不是出了叛徒?
姚啟面色凝重地搖搖頭:叛徒也不能往這叛,太掉價了……
他忽然想起瀾滄掌門,掌門臨死時,曾想破壞瀾滄靈山的銘文,讓人用導靈金續上斷裂的地脈,將靈氣還給人間。結果沒成功,懷揣導靈金出逃的勇士們也都殉了國。瀾滄當年弄出來的導靈金就是這樣一團金線的形式,居然有一團落在了王格羅寶手裡。
這會兒禁靈,只有導靈金還能引導靈氣。大邪祟手握能惠及天下的珍寶這麼多年,居然一點也沒想過要開發,卻在禁靈的時候拿來搞邪術。
好傢夥,什麼叫「人各有志」!
姚啟目光在奚平和王格羅寶之間轉來轉去,隨著王格羅寶說出那些聳人聽聞的上古秘聞,奚平的心神明顯在動盪,而他神識每動盪一次,就會被金線吸得稀薄一些——方才王格羅寶那句「傳給你這身隱骨的人」話音一落,奚平那骸骨形狀的神識整顆腦袋都模糊了,消散的部分好像被金線吸到了王格羅寶身上,大邪祟光禿禿的頭骨整個變成了金色的!
王格羅寶渾身浸在死氣中,只有頭頂鋥光瓦亮,像一盞做成了骷髏形的蒸汽燈——帶廣播功能的!
此情此景,在姚啟和常鈞看來,是他眉心上楔的骨頭在通過金線吸奚士庸的神識。
那截骨頭是個什麼邪物?
姚啟對常鈞一擺手,摸出升格火銃比了比:別的不重要,反正他肯定沒幹好事,這太遠了,會誤傷自己人,咱得摸過去。
常鈞抽了口氣,被手裡的升格仙器注入了無限勇氣:走著!干他娘的!
兩人從潛修寺住一個院開始就交情甚篤,默契十足,一個飛快地轉動著窺鏡觀察地形,一個飛快地在隨身小本上記錄,片刻,常鈞大概畫出了這鬼地方的地圖:分頭行動,從兩邊靠近,誰被發現了誰當誘餌。
此時,王格羅寶仍在用話術干擾奚平。
「巫們能活捉老祖和元洄這兩個試藥人,下了大本錢,用了好多下作手段。兩人著了道,被釘在關押兇悍活屍武士的石棺裡帶了回來。當然,那些巫們也怕萬一丹藥有效,兩人同時脫胎換骨聯起手來麻煩,便先給老祖一人服了那丹藥。
「我族老祖當時太年輕,道心是堅實的,靈骨卻差一點沒有洗『圓滿』。可是玄門修行,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差一絲一毫也不行。他強行服下築基丹,身體無法承受,又不能像純粹的凡人一樣速死。巫們觀察了他一整天,見他靈氣不斷試著往靈台凝聚,又不斷從傷殘的身體裡瀉出,眼看著奄奄一息,就知道丹藥恐怕沒錯,只是這『藥人』不行,於是揭開了第二個試藥人的石棺——元洄『靈性』比老祖純粹,靈骨更高一籌。
「石棺揭開,她……隱藏在旁邊的復仇聖女,一眼看見了自己闊別多年的親骨肉。」
奚平方才差點成功入定,被王格羅寶一句話打斷,正試著再次收斂神識——可再次收斂神識變得異常困難,奚平明顯感覺自己神識越來越混沌,好像回到了當年剛進潛修寺學入定那會兒,完全控制不住心裡跑馬場一樣的雜念。
他從記憶深處將《經脈詳解》扒拉了出來,試著逐字默誦,剛背兩行,就聽見王格羅寶輕聲說道:「她有一種罕見的神通,能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化霧……」
奚平只覺心停了一拍。
在奚平看不見的地方,他心神一浮動,那骸骨形的神識險些散了,肋骨以上都模糊了,王格羅寶頭上的金光也跟著一路延伸到了後背,後脖頸子畫皮鬼似的撕開,他肩胛、頸椎、肋骨也全變成了金色。
姚啟看見窺鏡中傳來的畫面,心裡一緊:奚平神識已經給邪祟吸走了小一半,如果他全被邪祟「吸」走了,人豈不就沒了!
王格羅寶頂著閃耀的骷髏頭,彎腰注視著奚平的姿勢卻透著說不出的貪婪,他用一種充滿蠱惑的聲音問道:「怎麼,這神通讓你想起什麼人了?果然,這具隱骨會落在你身上,不是沒有原因的。它與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是命中注定……奚世子,你信命嗎?」
奚平似乎被「信命」倆字敲回了一點清明,方才幾乎已經彌散的神識正抵死反抗似的,拼命聚攏,兩人之間的金線繃緊了。
與此同時,奚平心裡確准了一件事:王格羅寶肯定不能讀他的心,但明顯能知道他心境平穩還是動盪。這南蜀邪祟應該是在對他神識施加某種邪術。
隱骨就是附在他神識上的,因他反抗,才在破法庇護下暫時脫身。
王格羅寶沒理由給幫著隱骨……那破骨頭又不會念他的好,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王格羅寶想通過他得到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