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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以後他可以利用破法鐲收集「曲譜」,省得每次動手除了一堆旁門左道的低等符咒,就只會一招「氣死師父劍」。
一邊盤算,奚平一邊將余嘗的身體拖進蛇王仙宮的密室,里三層外三層的布了一堆禁制,然後悄然隱去身形,進入破法鐲里。
不料一進去嚇他一跳——破法鐲里居然在著火!
奚平第一反應先確認了鐲子裡靈石安全,這才意識到那大火是「布景」的一部分。
他為了故弄玄虛,將余嘗神識扔進破法鐲時,讓破法把蛇王仙宮的陳設改換成了「客人最熟悉的環境」。
此時被扔進破法鐲中的余嘗神識已經醒了,奚平聽見他帶進來的樂聲,第一感覺是「吵」。
白令的樂聲如尾音跑調的正統雅樂,趙檎丹的樂聲是經典的宛樂——余嘗的卻亂得讓人頭疼,很多地方近乎於噪音,像一個人憤怒地砸著琴弦,激烈又無序。
此時,破法鐲中的情境是群山中的一處低洼平地,人們在那聚居出了一個大村,修了路,足有四五十戶人家。
一個瘋子似的男人站在大火盡頭,拎著火油桶手舞足蹈,口中大叫大罵著。山風穿過山谷,裹著火油,那大火如潮水一樣朝村子衝過來,貪婪地吞下房舍草木。
村里人驚慌失措,衣冠不整地往外跑,行動敏捷的青壯年們最先衝出濃煙,安置了家人,又循著鄉鄰的呼喊跑回去救人滅火。
奚平順著余嘗的目光望去,見他正面無表情地盯著火圈外的一家人。
年輕的夫妻和一個孩子,男孩五六歲的模樣,大腦袋小細脖,五官輪廓卻已經能看出長大後的影子,村里其他人在哭、在喊,唯有那男孩轉頭盯著畫外,與余嘗面面相覷。
奚平冷眼旁觀沒露面,心說這小子嘴裡果然沒一句實話,他們母子倆分明是最早逃出火海的,毫髮無傷,還「燒得沒一塊好皮」。
姓余的賣慘真有一手。
小余嘗的爹同妻兒交代完,指了指遠處,大概是讓他們再躲遠一點,便裹起浸濕的粗布,拎起水桶往大火中衝去。
女人護著孩子,似乎伸手抓了一把,沒能抓住人。
救火的人們舉著各式各樣裝水的器物衝上去,山風卻忽然起了惡意,猛地將大火往前一送,許多人好似紙糊,沒到近前,便被火舌舔了走。
始作俑者早已經化作灰燼,只剩下前仆後繼的螻蟻們哭天搶地,徒勞地妄圖捍衛自己的家。
余嘗的眼被大火映成了猩紅色,卻只是靜靜地看,此情此景讓奚平想起當年金平南郊那場大火,一邊慶幸阿響不在,他一邊準備將這噩夢似的場景換了,卻忽然看見畫面一轉。
奚平一愣。
大火滅了,平靜的小山村成了一片焦土,倖存者們——包括余嘗母子,都用一種近乎於麻木的神色徘徊在廢墟上,試圖尋找自己的親人,遊魂似的。
小余嘗那高大健壯的爹不見了,他娘滿臉灰,緊緊地牽著他。
不遠處一個老婦人雙手拼命地扒著一堆焦土,在坍塌的茅屋碎片裡扒出了一雙小腳,大概是她沒跑出來的孫兒。她呆了半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余嘗的母親給哭聲刺得哆嗦了一下,茫然的目光聚起焦來,忙囑咐了孩子一句,循著哭聲跑過去,幫那老婦挖人。
老婦人看到她,可怕的哭聲卻戛然而止,奚平看清了那張老臉上的神色,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下一刻,只見那垂死老獸似的老人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頭撞開前來幫忙的余嘗娘,指著她嘶吼謾罵起來。
悽厲的罵聲在廢墟上迴蕩,漸漸的,四處遊蕩的「魂」都停住了腳步,將目光投向了孤立無援的女人。
那些人眼中射出來的是活鬼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慄。
「狐媚子娼婦……」
村里人私語聲起,同時,奚平聽見畫外的大余嘗也低低地跟著學了一句:「狐媚子娼婦。」
「放火的是這賤人相好,我都聽見了。」
「這娼婦與人私通,她男人知道了打了姦夫,這才招來禍事!」
「你們兩口子仙人跳關別人什麼事,全村都被你們害死了!」
「她怎麼有臉活著喲……她怎麼有臉活啊,我孫兒才四歲……這是他的腳,你看,你睜眼看看,這是他的腳!」
畫面外的余嘗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意,無聲地動著嘴唇,一句一句地複述著那些人的話。
「拿了她!拿了她!」
女人成了眾矢之的,成了劫後餘生的人們傾斜憤怒的靶子。
昔日的父老鄉親們搶走她的孩子、啐她、撕扯她的頭髮。他們商量著要拉她去見官,料想官府不見得管這些破事,且誰也不想挨一頓殺威棍,便群情激奮著要將她沉塘。可是余家灣沒那麼多塘,沉井又恐怕污染水源,於是群策群力中,也不知誰那麼機靈,出主意說要讓她「血債血償」。
高明得很,遂一呼百應。女人被架上了火堆。
潑了油的火堆把女人吞下去的剎那,一個小小的身影不知怎麼從村民手中掙脫出去,一頭撲進了火里。女人尖聲哭喊著,讓他走開,大火里卻已經流不出眼淚。男孩手腳並用地往上爬,濕漉漉的小棉襖往外噴著黑煙,他跳起來撕扯女人身上的麻繩和鐵鎖,麻繩上都是火油,鐵鎖燙得他一聲大叫,踩空了摔下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