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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有這麼奇特的道心,這麼特殊的修煉方法。
不過敬佩歸敬佩,余嘗這小子修的簡直就是「背叛道」,靈相黵面都能讓他鑽空子幾百年,遑論區區血契書?
奚平心裡一凜:他答應十年內替我辦三件事,我要是沒了,他可就無事一身輕了。
余嘗嘴角擎著的笑容紋上去的似的,掌中轉著一對玉球緩解經脈疼痛,也在盤算:之前在那秘境裡,被這太歲胡攪蠻纏地打斷,這倒是個試探他深淺的好機會。
血契書這東西再怎樣也是個束縛,要真是銀樣鑞槍頭……
余嘗便懶洋洋地說道:「你要是不忙,我可以帶你走一遍。八月十五近在眼前,豈不方便你動手?」
奚平一聽就知道他沒憋好屁,然而不等他想好託詞,余嘗已經笑了一聲,縱身從半山落下。
「可得看仔細,」余嘗笑道,「余家人占著當世最大的青礦田,壟斷全國三四成鍍月金,數百年屹立不倒。這護山大陣不是玩的,許多東西我也參不透,不過太歲修為見識自然高於我,想來問題不大,是吧?」
奚平:「……」
他有個屁的修為見識!
楚國的天是快亮了,遠在大宛的金平離破曉卻還早,雄雞剛叫了一聲。
這天奚悅不當值,夜宿永寧侯府。
不過他也算半個飛瓊峰出來的,繼承了支將軍的好傳統——從不浪費時間睡覺。半夜正打坐入定,奚悅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悅寶兒!江湖救急!」
是他!
這聲音和之前幾次都不一樣,比之前「實」。奚悅倏地睜開眼,一時間有種奚平就在身邊的錯覺,下意識地四下尋覓。
可是房中靜悄悄的,侯府也靜悄悄的,有早起的鳥在小院裡啼叫一聲,無人應。奚悅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他先是摸向脖子,摸了個空,這才慢半拍地想起那塊轉生木牌。
定了定神,奚悅拿起轉生木的時候,聲音已經很平靜了:「什麼事?」
奚平:「快快快,幫我記法陣,回頭我請你吃西楚特色瓜子!大宛絕對買不到!」
張嘴就許願,可你倒是回來露一面啊……奚悅捏著轉生木的手指緊了緊,頓了頓,惜字如金道:「嗯,傳過來吧。」
「傳不了太多了!我要能傳就自己背了,」奚平道,「你人在哪,安全嗎?」
奚悅:「在家,安……」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便倏地一花,神識剎那間跨過千山萬水,奚悅倒抽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落在了三界之外……的破法鐲里。
奚平將破法鐲中那個崔記的小院前後院落分開了,省得打擾魏誠響她們,將奚悅放在後花園。
奚悅才剛站穩,就見眼前一個巨大的池塘,池水鏡子似的,清晰地映著此時的余家老宅。
下一刻,奚悅靈感一動,警惕地錯步躲開。半偶以靈石為食,感覺遠比同級別的修士來得敏銳,他又在龐戩身邊鍛鍊了好幾年,反應極快,那隻拍他頭的手落了個空。
奚悅難以置信地盯住那隻熟悉的手——養尊處優,只有一點琴弦磨出來的薄繭,拿筆超過一刻鐘就要叫硌得手疼,無數次拽著他耍賴甩課業……他目光順著那隻手往上走,呼吸顫抖得停不下來。
「我天,」那少爺秧子追過來在他頭頂按了一下,「老龐餵你吃什麼肥料了,躥個子躥這麼快。怎不稱二斤孝敬羅師兄去?」
好像一別五六年音訊全無的不是他,好像他只是出門打了壺桂花油。
這混蛋怎麼這麼沒心沒肺啊。
奚悅惡狠狠地瞪著那張毫無變化的臉,突然又忘了自己已經會說話了。
下一刻,那王八蛋前主人現大哥按著他的腦袋,把他的臉轉向水面方向:「哎,別看我了,我還那樣,沒什麼新鮮的。快幫我記住水面里各個法陣的位置,十萬火急,一會兒再敘舊!」
奚悅深吸一口氣,幾乎帶了點仇恨似的,扭頭掃了一眼映在水面上讓人眼花繚亂的法陣群。
這一掃,年輕的人間行走恢復了職業素養,皺起了眉:「哪裡的法陣,太奢侈了。」
奚平大言不慚道:「欠我錢的人,法陣怎樣?」
奚悅凝神看著一會兒,搖搖頭:「我只能看懂一部分。」
「沒事,」奚平知道他在這一道上非常有天分,看法陣幾乎過目不忘,「先記住,以後再分析。」
奚悅不再理他,全神貫注地盯住了水面上的法陣群。
奚平圍著他轉了幾圈,賤兮兮地打了個指響,照著窮奢極欲的余家老宅的歌舞場幻化出一把能躺人的大軟椅、小桌案,想了想,又從蛇王仙宮裡摸了一堆西楚特色小吃——也不知哪個陸吾那麼饞,蛇王仙宮裡,這玩意隨摸隨有。
「坐著看。」奚平有求於人,按著奚悅坐下,又伸手幻化出一把摺扇。
唯恐奚悅一次記這麼龐大的法陣群把腦子燒了,他一手搭著奚悅的肩膀,一手殷勤地在旁邊給人打扇子——賣不了智力的貨只能賣力氣。
看著那張沉靜的青年面孔,奚平一邊扇,一邊「老懷甚慰」地尋思:比跟著我的時候出息多……
「嘶!「
他正欣慰,不提防專心盯法陣的奚悅突然尥了蹶子,猝不及防地甩開了奚平搭著他肩的手,一把逮住,狠狠地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