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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這裡,就是道心崩塌,就要面對自己成百上千年毫無意義的痛苦求索。
只有死到臨頭的人會朝這裡看一眼。
無心蓮只能算半個知音,他或許也來過,但他身負百八十顆打架的道心,恐怕不允許他在先聖墳前保持這麼久的理智。
仙山內外,茫茫人海,只有周楹,在古往今來的垂死者們目光匯聚處,獨自憑弔。
幸好他現在也感覺不到孤獨。
這時,周楹芥子中的紙盒第三次動了,他收到了第三封來自過去的……「指路遺書」。
金平城裡。
事發突然,奚平來不及弄明白「輿圖」是什麼,只是憑直覺,他覺得這被地脈封著的四腳大長蟲爬出來准沒什麼好事。
但人打不著「影子」,憑奚平的見識和修為,也不知道怎麼把這東西按回去,旁邊還有項老油在橫衝直撞地撕龍脈,死禿驢一直在刺激那黑龍。
幸虧聞斐帶來了另一份「輿圖拓本」。
將神識沒入其中,奚平發現他終於能直接觸碰到那黑龍——輿圖本體了。
他聽見黑龍體內傳來江河奔涌的巨響、迴蕩在地下的人聲,聽見地心傳來沉重的心跳聲,泵似的,將供萬物生長的靈氣沖往四方,一下急似一下。
奚平自己的心都被那脈動聲帶了起來,忙摒除雜念,將清心訣扣在雙耳。
「聞師……峰主,這玩意怎麼用?」
聞斐以神識傳音:「我引開這腦子有病的蟬蛻,你設法壓制住無心蓮,用拓本將輿圖……就那龍引回龍脈里,我們趁機將龍脈裂口補上!」
奚平應聲兜了一串偽蓮花,將濯明打飛了出去,濯明一時受創,從輿圖拓本中脫離。
奚平迅速用神識蓋過拓本:回去!
然而地下的黑龍影卻只是朝他偏了一下頭:它好像是「活」的,被封印在地下成百上千年,做夢都想掙脫。趙家人身上那一點輿圖拓本只能接觸到它、喚醒它,卻不能號令它。
拓本顯然不是馴龍鎖。
這要怎麼把它請回地脈?好言相勸,以德服龍?
眼看方才枯萎的無心蓮又開始順著下水道往上爬,奚平果斷將太歲琴拖過來,挾著劍意的琴音穿過輿圖拓本,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黑龍頭上。
黑龍往旁邊一仰,好像被他打懵了。
「你、你你幹什麼?」聞斐當場凌亂了,險些被項寧反彈的符咒掃到,沒顧上用神識傳信,他一嗓子喊出了結巴音,「你毆、毆打輿圖?」
還當街照著腦袋!
奚平:「打不得?」
說完不待聞斐阻止,接二連三的劍氣便砸在了黑龍頭上。
聞斐舌頭不太靈便似的:「你激、怒它……」
奚平:「它之前難道看著很心平氣和?」
「我到現在都就會兩招,」奚平對凝固在他靈台上的照庭喊了一聲,兩道劍氣一左一右地抽在了黑龍臉上,地面上,那龍影長須子亂飛,「您看我一眼!您都不嫌丟人嗎師父?!」
支修:「……」
輿圖自誕生伊始,沒被誰套過麻袋抽過嘴巴,整條龍釘子似的,被那琴往破損的龍脈里夯了幾分。
聞斐:「……」
這也可以?
人不可貌相,在司命大長老面前抖腳算什麼,他看這位英雄玄隱三十六峰間裸奔都不在話下!支靜齋到底從哪撿來這麼個貨?
黑龍回過神來,怒不可遏,龍影的鬚髮張成了刺蝟。
項寧見狀,一把掀開聞斐,趁機狠狠撞向已經開裂的金平龍脈。
奚平「嗷」一嗓子:「長老,端睿師叔!」
項寧和聞斐這敵我雙方同時一愣:啊?哪呢?
奚平悄然將一顆蒲公英一樣的仙器散了出去——正是當年趙家九大升靈叛亂,林熾在他攛掇下偽造劫鍾恐嚇亂黨時用的那個。
「嗡」一聲鐘鳴,貫穿整個金平城,與南山南聖廟裡的大鐘相撞,擊出了迴響。
同時,奚平用《去偽存真書》捏了一把蓮花印,甩在項寧的神識上,兩相疊加,項寧神識一震,幾乎肝膽俱裂。
項寧不是玄隱的人,不像奚平一樣,能立刻反應過來聞斐下山沒帶下山令,必有貓膩。從他的角度看,聞斐帶著輿圖拓本一露面,就代表玄隱內門的人趕到了。龍脈動盪,玄隱三長老親臨是理所當然的。
項寧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能蟬蛻,只是因為項氏無人,掌門不希望沒人牽制懸無,堆著整座西座的資源親自護法,將他強捧成了蟬蛻,他絕不是玄隱那幾位神魔大戰時候活下來的老鬼的對手……他甚至未必斗得過半步蟬蛻的新秀。
大勢已去,項寧當機立斷——得跑。
事後玄隱追究,死不承認就得了。
反正凌雲山塌了一半,蜀國力衰微已成定局,比起靈氣盜賊玄隱山,那些南蠻別無選擇,只能站在楚國這邊。北歷向來看不慣烏煙瘴氣的南方,絕不會出手幫南宛……玄隱在整個大陸上一枝獨秀,但也四面楚歌,他不怕追究!
電光石火間,項寧將退路盤算得明明白白,輕車熟路地展開抹油神功,倏地往後一縮,一下把濯明賣到了兩大升靈面前。
玄隱長老趕不過來這事,聞斐心知肚明——來也不會帶劫鍾,金平可不是陶縣,真大旱三年誰也擔待不起。
再說劫鍾還得留在內門看著飛瓊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