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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平激靈一下,來不及想別的,一把將自己飛散的神智拉扯回來:「是先帝從無渡海底撈走的那顆?能擋住蟬蛻嗎?」
「當然不能,心魔本人不還是你親自炸死的?」周楹一挑眉,「怎麼還沒清醒?」
奚平:「什……」
只聽一聲颶風般的呼嘯,搜魂的蟬蛻神識將破碎的清淨道心撞開,掃蕩了周楹搖搖欲墜的靈台,直逼過來。
奚平猝然回頭,見這所謂「心魔種」聽著挺神秘,其實根本就是一層薄如蟬翼的琉璃!
當年無渡海底那心魔就是被半仙築基時炸開的靈台崩碎的,心魔種還能高明到哪去?蟬蛻喘口大氣就能灰飛煙滅。
他倆仿佛是狂風驟雨中藏在紙燈籠里的兩隻小蟲,心魔種那聊勝於無的屏障什麼都擋不住,奚平幾乎感覺到劍氣直抵他眉心,睜不開眼。
他一時也不知道心魔種是不是已經碎了,本能地一躍而起,擋在周楹前,指尖透明的琴弦一閃,準備螳臂當車,又狼狽又笨拙。
然而預想中千刀萬剮的劇痛卻沒落在他身上,心魔種那無數鏡子反射了劍光,原本霧氣蒙蒙的「鏡面」全乾淨了,上面飛掠過無數場景:周楹放問天回玄隱、周楹十幾年前就開始與瞎狼王勾結、陸吾潛伏進北歷……
奚平後背僵得棺材板一樣,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心魔種的稜鏡面上反射的圖景,應該是周楹神識鑽進來之前的遺留的投影。這會兒那搜魂的蟬蛻高手就像剛走進暗處,光源有限,看到了顯影的鏡子,老遠一照面蒙住了。
但鏡影和真實的神識肯定不一樣,對方一旦察覺到不對,立刻就能逮住他倆。
奚平飛快地問道:「三哥,你是利用清淨道把這東西收了嗎,心魔種收服以後有什麼神通?」
周楹道:「對於這顆心魔種來說,我如心魔本人。」
奚平聽完這「狂言」,頭都大了一圈——那心魔本人就是個靠嘴混日子的廢物,只能在無渡海底當飼料。
像那玩意能有什麼出息!
他掙扎著,仍對「三哥靠譜」這事抱著一線僥倖:「那你能控制心魔種的鏡面上反射什麼嗎?能設法胡編亂造些『記憶』騙過去嗎?」
「編是可以編,騙過去是不可能的,」周楹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搜魂者蟬蛻,我猜很可能是崑崙掌門。翻完我前世今生不過瞬息,以你修為,現在也只是勉強能跟上畫面,我一個小小築基,編的速度不可能跟上他翻。他自己翻還沒什麼,我一動手攙和,人家立刻能察覺出不對,你嫌死得不夠快麼,快別自作聰明了。」
奚平崩潰道:「清淨道里想不起風涼話可把您憋壞了是嗎?你到底有沒有後招!」
「稍安勿躁。」周楹說著皺起眉,「你現在怎麼這麼放肆?」
奚平:「……」
他神識特殊,碎了也不一定會死,可周楹那沒溜的混蛋道心已碎,身體還不知能撐幾息,只剩這一點神識了!
「我給你跪下了親哥,你築基收服心魔種是最近不久的事,他馬上就能翻到這段,到時候我們還玩什麼……」
然而這時,心魔種的鏡面上忽然閃過支修和周楹商量出使北歷一事的場景。
奚平此時的靈感已經緊繃到極致,一眼掃過去立刻捕捉到了那畫面不對:他們商量北歷之行時,飛瓊峰上的小木屋裡只有三人在場,連奚悅都在隔壁躺著。可此時心魔種鏡面上,那小屋裡人只有三位,地上的人影卻絕不止三人份。
更離奇的是,其他場景一閃就過去了,搜魂的人翻到這宛如見鬼的一幕,速度卻突然慢了下來。
奚平提心弔膽,不知道這是怎麼個情況,詢問的眼神投向周楹。
「別看,不是我,我說了,我跟不上蟬蛻的搜魂速度,不敢他眼皮底下亂動手腳。」
「那這是……」
「傳說心魔種有九千面,凡有靈,都能在其中照見自己。」周楹輕聲說道,「自然也能照見這位搜魂的高手。」
話音剛落,奚平就聽見一聲輕響,他以為哪碎了,心差點梗住。一抬頭,卻發現原本比紙片還薄的心魔種上浮起霧,那霧氣似乎在不動聲色地吸著搜魂蟬蛻的靈氣,凍冰似的發出「喀嚓」的細響,心魔種的殼竟漸漸厚實起來,蟬蛻劍修那讓人如芒在背的威壓瞬間輕了許多。
與此同時,隨著搜魂人「探查」,心魔種表面稜鏡上映出的畫面也越來越鮮活。
奚平一晃神,幾乎以為那鏡面上的都是真人,他甚至能感覺到每個人的修為和氣息。
而那畫面是搜魂人神識的映射,越詳實,對方著道越深,心魔種從他那吸的靈氣就越多,外壁也就越堅固。不到片刻,方才差點將奚平脊梁骨壓折的威壓幾乎完全被心魔種阻隔,「白紙燈籠」成了銅牆鐵壁……像一個隱喻:越挖掘,離真相越遠。
奚平目瞪口呆:這也行?
方才心魔種上所有屬於周楹的真實記憶,搜魂人都只是一翻而過沒仔細看,單單把這有問題的挑了出來。
「不管真相有多真,人會相信的,永遠是自己想相信的。」周楹膽大包天地伸手敲了敲心魔種的外殼,外面搜魂的高手毫無知覺,「我騙不過他,但他自己可以。」
心魔種的稜鏡上,支修和周楹身邊那幾道多出里的黑影得到了搜魂人的注視,更清晰起來,其中有一位奚平怎麼也不會認錯——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那麼禿還沒有腿的修士,那是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