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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成了仙凡兩屆的禁地。
寂靜的密林間,一處平地毫無徵兆地塌陷下去,「咕嘟咕嘟」的氣泡浮起來,突然,沼澤中掙出了一隻人手,泥漿不染,一看就是個有靈氣護體的修士。
他手上青筋暴跳,當空掐了個手訣,周遭靈氣立刻順著手訣形成符咒,幾棵古樹肉眼可見地委頓了依稀。符咒剛成型,那手突然抽筋似的狠狠地一哆嗦,被未知的力量狠狠往下拉去。
成型的符咒將周遭靈氣凝成實質,抓著主人的手,將五指生生磨破,然而終究是徒勞。
那手沉進了沼澤里,片刻後,微弱的靈氣彌散開,沼澤中冒出最後一個氣泡,像是消化出的飽嗝。
平靜的沼澤緩緩褪色成了純白,變成了戴著面具的懸無。
懸無輕輕抹了抹面具上畫上去的嘴。
「竊天時的邪祟,人人得而誅之。」
他喃喃地說道,將目光投向南方:「南海……」
第147章 風雲起(五)
五月,陽極轉陰,疫瘴隱於鬱郁木葉之下。
不見光的英雄們不放棄探索任何一條出路,各懷心思地趕赴南海。
一條能以假亂真的長鯨從千丈深的海底掠過,腹部的銘文閃著微光——是個能潛行深海的仙器。
這仙器跟當年千日白打劫大宛靈石押運船時用的「大烏賊」有點類似,不過姿態比那猥瑣的烏賊舒展多了。遠離大陸時,巨鯨偶爾也會浮出水面,讓腹中人見點陽光,有時會引來真的鯨群。
相傳在過去,古闔國南部沿海地區的百姓都崇拜鯨,認為巨鯨死後沉入海底,屍體可以澤被萬物,因此有「鯨落成神」的說法。
魏誠響反正也沒見過,不好說是不是真的,反正瀾滄這條巨鯨沉沒,養的都是些諸如「東海群魔」「西楚巨貪」之類的玩意。
她背著手在船艙狹長的過道中經過,檢視法陣靈石供給,迎面碰上的人都畢恭畢敬地停下來跟她打招呼,喊她「魏老闆」——在百亂之地,沒有人不知道當年築基修士千日白被一個剛開竅的小女孩一刀捅死的故事。尤其後來昭雪人追殺了她好多年,前仆後繼地送人頭,非但沒殺死她,反而讓她坑得七零八落、主力盡失,又給她血淋淋的聲名加了一抹神秘意味。
她此時在「百亂三傑」之一,一個人稱「西王母」的升靈大能船上。
「百亂三傑」——就是那三位差點在百亂之地建國的,名號都跟行事一樣囂張,西邊的叫「西王母」,東邊的叫「東皇」,南邊的叫「廣安帝君」,反正聽著都讓人想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東西」二位都是本地出身,原本是兩口子。
西王母是瀾滄舊人,東皇則是南闔野生的邪祟。南闔滅國時,東皇已經築基,是當地邪祟中扛把子的人物,西王母才是個剛入門不久的丹道小姑娘。
師門寥落,家破人亡,昔日的貴族閨秀下嫁邪祟泥腿子,西王母有幾分自願不好說,後面看來恐怕是不多。東皇在外面養別的女人她也不太在意,小白臉廣安帝君來了以後,他倆就聯手將「東黃」染成了「東綠」。
東皇雖然早因道心不合,與夫人只剩名分,卻忍不下這等奇恥大辱,立刻在百亂之地對這二人下了絕殺令。他在百亂之地樹大根深,當年西王母和廣安帝君很是狼狽了些年,多虧廣安是個能打的劍修。
這三位鬥了足有上百年,直到東皇的左膀右臂之一千日白陰差陽錯地在魏誠響這「陰溝」里翻了船。趁昭雪人傾巢而出追殺魏誠響,西、廣二人端了昭雪人老巢,將那百亂之地最大的雪釀商人多年家底掃入囊中,先後升靈。
升靈分量之重,不是一堆烏合之眾組成的「勢力」奈何得了的了。東皇一對二,知道自己拿那對姦夫淫婦已經沒有辦法,而他畢竟是百亂一霸,西王母和廣安帝君一時也撼動不了他。於是三人詭異地握手言和,和平共處在一片大陸上,並且捏著鼻子結了盟。
那之後不久,西王母就朝魏誠響遞了信,問她要不要來當「客卿」——也就是打手和跑腿小妹。平時替她辦事,西王母供應靈石。
有殺千日白的淵源,西王母開的條件很寬容,不用她歸附,也答應不給她打黵面。
魏誠響在百亂之地收養了一幫百亂民,包括梁宸他們那些不平蟬留下的,每天都在發愁沒錢用,聞聽還有這等好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反正有太歲,打黵面她也不怕。
後來太歲不知道是在東皇身邊插了眼線還是怎的——那位先生實在是神通廣大,干出什麼事來魏誠響都不會吃驚——東皇那邊不管打什麼壞主意,太歲都能及時遞消息過來。立了幾次功,魏誠響徹底成了西王母的心腹,此番南海之行,西王母也帶上了她。
魏誠響拿錢幹活,從來都很對得起金主,巨鯨上的法陣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條,每天微調,一路沒出過一點岔。照例巡查完一遍,她走到了巨鯨的頭部,還沒靠近,嗅覺的靈感已經被觸動了——一股華貴的暖香從船頭滲透出來,氣息似乎在招她過去。
魏誠響腳步一頓,下台階拐彎進了船頭。
那裡站著一個身著南闔舊制的盛裝女子,裙擺拖在地上三尺多長,繁複的紗和刺繡讓人一時數不清她穿了幾層。然而升靈的九霄雲上人自帶讓人不敢逼視的距離感,那一身能把人埋了的盛裝在她身上非但不過分隆重,反成了神仙妃子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