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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修:「……」
今天還收拾不了他了!
支修挽起袖子,飛掠到雪人中間,順手奪走一個雪人手裡的冰棒當劍使:「正好讓為師看看你修為——」
林熾和聞斐安頓了錦霞峰和鍍月峰,料想飛瓊峰那師徒兩個有什麼私事也該說完了,正好遇到,便結伴過來。
兩人來時沒多聊,都有些心事重重:星辰海底那些詭異的星石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能通過同源道心污染修士靈感,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清淨道最後也沒說清楚。當時在化外爐中,林熾什麼都沒看清就被奚平推了出去,雖然不知緣由,但林熾每想起那一刻,都會覺得無端一陣心悸……好像死裡逃生了一樣。
玄隱山的情況能瞞多久?內門還算好說,分散九州的外門怎麼想?其他四國呢?
百年之後,靈山崩塌,人與神都不知去向,身後是毀是譽?
玄隱山的天塌得差不多了,新的蟬蛻只能自己去當補天石,他才不過兩百多歲,身後沒有幾千幾百年的豪門大族,孤立無援。
聞斐搖了搖扇子,對林熾道:我要是支靜齋,得連夜捲鋪蓋跑路。
林熾都不用設想易地而處的事,眼下關雲天宮裡那幾位同族就已經讓他想自閉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替支修發愁,頂著寒風踏進飛瓊峰,迎面一道劍氣。
聞斐:「……」
林熾:「……」
飛瓊峰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劍氣是虛的,碰到人就散,只見滿山滿谷的積雪沸騰了似的,天是晴的,地面卻掀起了暴風雪,從天上一時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聞斐探頭一拍扇骨:飛瓊峰鬧耗子啦?我那有藥……
半空中的字沒跳完,西北風就卷著個無頭雪人上了天。
聞斐心說這都哪來的刁鑽符咒,正要湊上去看,便見那雪人掏出一台雪堆的大炮,懟著他胸口一炮轟了過去。
又一道劍氣飛過來打散了行兇雪人,支修心累的聲音從半山腰上傳來:「二位稍坐,家門不幸……奚士庸,不像話!」
聞斐扇飛雪渣:我感覺咱倆多慮了。
林熾遠遠地躲開,戚戚然心道:確實,有這一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高徒,抵得上南蜀一個島的靈獸,一點也不孤立。關在雲天宮裡那幾位族人算什麼事,加一起沒有這貨操心。
聞斐:要麼咱過會兒再來,林師兄,先上我那坐坐?
支將軍閉關時候忍了奚平八年的林熾二話不說,跟他跑了。
奚平抱頭鼠竄,地上的雪人雖都是他做的,但修為相差太懸殊,符咒也會易主。雪人們好像知道這山頭上誰說了算,對著蟬蛻的氣息倒了戈,停止內戰,一致圍追堵截起奚平。飛瓊峰上攢了十多年的霜雪不到一時三刻,整個被他犁了一遍,然後「轟」一聲……
奚平和雪崩的北坡一起掉下了山崖。
不過今非昔比,十四年前他還要靠師父撈,這回別說區區北坡,飛瓊峰倒了也砸不死他了。
奚平於是放鬆了四肢,隨著山石與積雪一起往崖下摔去,在混亂和巨響中大笑——他不單不肯安安靜靜地「物我兩忘」,還要把雪山上獨自面壁百年的蟬蛻劍修也拉到自己的水平。
「一把死骨頭……」他筆直地砸進山谷,將山谷砸出個大坑,升靈被雷劫鍛過的靈骨毫髮無傷,只略微震了震,奚平近乎快意地感受著關節之間的碰撞,方才那種行將要「有所悟」的狀態蕩然無存,「我要你教我怎麼活……哎喲!」
一顆栗子到底還是彈中了他的腦門,奚平坐起來一半,又給砸得仰面翻了過去。
他於是乾脆賴在地上不起來了:「師父,您不疼我了。」
「替奚悅打的。」支修乾乾淨淨地在他身邊站定,身上連個雪渣也沒有,「混帳。」
「權宜之計,那小子軸得很。」奚平從坑裡伸出一隻手,讓支修把他拉上去,「師父,您先幫我照看一會兒侯府,等我去趟陶縣打發走那個紅眼邪祟,回來就把他們送到南海秘境……哎,您戴了個什麼?」
他突然發現,支修拇指上多了一枚拉弓的扳指,不是仙器,甚至不是鍍月金的。它古舊得活像剛從墳里刨出來,上面刻印的花紋都鏽掉了,只剩一些模糊不清的痕跡……奚平從來沒見過支修手上戴過這種東西。
「舊物,」支修將他拉上來,沒多說,只嘆了口氣道,「莊王殿下、奚悅……還有你父母,真就斷絕六親,孤家寡人了?」
「才沒有。」奚平滿不在乎地笑道,「情義取決於起點,不取決於落點,自我而起,我不死,就都還在。再說我也沒有很孤,不是還有師父呢麼?」
「可饒了我吧祖宗,」支修笑罵道,「你太孝順了,為師消受不起……去吧。」
奚平應了一聲,用靈氣卷掉身上的碎冰和灰塵,轉身扣上個面具——雖然他的身份,這會兒該知道的人應該都知道了,但要見趙檎丹還是尷尬,於是打算欲蓋彌彰地蓋一下——穿過轉生木走了。
奚平的氣息轉眼消失在大宛境內,靈山追蹤不到了。支修獨自在那剛長出來的轉生木旁邊站了一會兒,輕輕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那不是他的尺寸,明顯大了一圈,松松垮垮的。
「哪個做長輩的會躲進世外桃源,要你來兜底?」
再一次地,他朝南看了一眼,將那戴著扳指的拇指扣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