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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道活屍的身體構造和修士很像,體內也有綿龍心凝聚起來的大量靈氣,類似修士「真元」。修士道心一碎,真元就得炸,林宗儀那樣的高手也活不了。那活屍武士豈不是更容易「炸膛」?
巫道操縱活屍武士那麼多年,一定有銷毀活屍,讓它們安全入土的辦法。
如果世上還有能讓人擺脫道心的辦法,一定在巫道中!
奚平神識一碰到那骨,腦子裡就「嗡」一聲,差點在過於龐雜繁複的信息里暈過去——
他死死咬住舌尖撐住,眼前閃過無數秘術,古老巫道各種繁複的儀式、死亡崇拜、看不懂的密咒與經文、將亡者留在現世的綿龍、三日夢……
等等,三日夢草!
奚平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想起黎闕如告訴過他,三日夢草只會被綿龍心催發。
奚平出於某種直覺,將神識掛在了一閃而過的三日夢草中,一眼看見野草叢中藏著無數屍骨。
化外爐火中呈現了三日夢草的前世今生,他看見帶著面具的巫驅使著活屍武士,讓活屍在祭壇水池裡畫下密咒,密咒中長出大量的三日夢草,咒成後,水草鋪滿水池,深處長發一樣的絲。
活屍自行躺下,三日夢草絲包裹住它,像繭,又像母親的子宮。
然後那三日夢草的細絲溫柔地穿過活屍的眉心,一個個銘文順著草絲,從活屍武士的眉心脫離,無聲無息地融化在越來越茂密的水草叢中,活屍們靈氣彌散,僵硬的四肢漸漸柔軟,神態安詳地沉下去……
奚平的心狂跳起來:原來巫道是用三日夢草消解活屍的,南海秘境裡還保存了三日夢草!
假如三日夢草能消解活屍武士身上的銘文,那……
一切都柳暗花明了。
奚平想,他可以托南海秘境的南闔兄弟們將三日夢草運出來,這事可以不惜工本。
他可以徹底擺脫隱骨,救很多的人。
師父、聞斐、林熾、龐戩、白令……還有被迫築基的奚悅。歲月終可回頭,而隱骨和古銘文會被消解,破法會實現,靈山會像那些活屍一樣,安詳而平靜地慢慢消散在人間。
他可以回家,給爹娘養老,給祖母守靈,補上他缺席的十四年。
他可以繼續帶著陸吾做生意,也可以遊山玩水,乘著騰雲蛟南北到處跑,跟人吹牛說自己是支將軍的徒弟,把師父的臉丟的滿世界都是,再撿個美人娶回家。
千年桎梏消散,破法都實現了,那樣的人間能算「化外」了嗎?
那麼……與他約好了化外見的人,還能氣急敗壞地罵他一句「不成體統」嗎?
奚平眼眶突然一燙,對所有上古秘聞都不感興趣了。
化外爐與爐火的主人心意相通,火苗中跳出成片的三日夢草,飛快地替他借著「解」著消解活屍的密咒。奚平囫圇吞棗地往神識里刻,同時通過剛拿回權限的轉生木聯繫林熾。
「林大師!」奚平用盡最後的理智,克制住了對還有道心的林熾講來龍去脈,只飛快說道,「我得到了一個密咒,用三日夢草可以消解銘文,或許可以解決我身上的隱骨,你快幫我看看!」
林熾慢半拍地「啊」了一聲,茫然道:「但三日夢草不行啊……」
「已經滅絕了我知道,我有辦法弄到,你別管,你只……」
林熾不明原委,只覺得他狀態不對:「士庸,你在說什麼,你怎麼了?冷靜點。」
奚平想大笑:「林師叔,我很冷……」
就聽林熾溫聲說道:「三日夢草是『幽冥草』,不近活人身的,只能拔下來當草藥,就算真能消解銘文,那也不能在你身上使啊。」
奚平本能反駁道:「不是,你不知道……」
「你在用化外爐解什麼東西嗎?」林熾以為他不熟悉煉器爐,便說道,「煉器爐解銘和法有來龍去脈的,你看仔細,別毛毛躁躁的——此事以後再商量,你先出來,方才到底怎麼了,支將軍很擔……」
奚平沒心情聽他說什麼了,他將目光投向化外爐中火,發現化外爐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三日夢草不近活物。
不……
奚平拼命找著其他思路:三日夢草本身可能是比較害羞,但或許有這個密咒不行,別的可以呢,他們有點金手,有當世最厲害的丹道大師,礙事的邪祟和冥頑不靈的蟬蛻傀儡都死光了,有時間慢慢研究,不著急。
然而不幸,他實在不是一個容易昏頭的人,他的理智永遠醒著。
奚平想起來,化外爐解的骨片是天波老祖留下的,以那個老東西的縝密,如果三日夢草真有可能消解活人道心,他不可能任憑這種東西留下記載,好幾百年後才自然滅絕。
「士庸?」林熾叫他,「還聽得見嗎?士庸?」
有那麼一瞬間,奚平獨自在化外爐火中,他意識到,如果溯源到巫道都沒有除掉道心的辦法,那也許……就是沒辦法了。
化外爐兢兢業業地將骨片上所有的痕跡復原——
因崑崙意外落成,天波老祖的「成神之路」差點夭折,他將主意打到了元洄的隱骨上——只有得到完整的隱骨,他才能不受道心限制,找機會翻盤。
他以「除魔衛道」為名,將元洄引到無渡海,在他們遭遇心魔的時候,通過兩人之間相連的隱骨,將「換命」的事告訴了元洄,元洄神識被心魔種寄生,天波老祖趁機想絞殺他神識,獨吞隱骨。兩人融合到一半的時候,元洄勉力找回一線清明,親手劈了隱骨,身死道消,天波老祖神識受到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