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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修苦笑道:「長老遠慮——但咱們是不是先把燒了眉毛的火滅了?今日之困還沒解呢。我來時路上,子晟已將破法銘文傳給開明司和天機閣,不過諸位也知道我國情況,外門幾乎只剩下沒築基的半仙……」
第三長老聽明白了他的暗示,看了魂不守舍的掌門一眼,嘆了口氣:「是,我等也當約束門下弟子。」
說完,他手中搓出一張「連心」,以長老令的名義傳回崑崙山,嚴禁門下弟子傳錄古銘文,凌雲掌門自然也照做。
只是發完手令,第三長老和凌雲掌門目光一碰,又彼此移開,顯然是都心知肚明,這份手令不過是他們自我安慰,效果很可能微乎其微。
一夕之間走完幾百年修行路,築基螻蟻轉眼位列九霄雲上——通天之道在前,幾人經得住考驗?
四方仇敵都在一步登天,自己一個人恪守,除了證明自己是個不知變通的冤大頭,對天下有什麼好處?
懸無知道三岳眾人的尿性,懶得做無用功,森然盯住陶縣,他手中彎刀大開大合,一刀斬向奚平藏身的轉生木:短時間內解決隱骨已經不現實,要是能把奚平解決在這,隱骨那一部分遺失的古銘文就永遠不見天日了,反正那豎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林熾一聲驚呼。
支修的手下意識地按在了照庭劍柄上,但緊接著他又想起了什麼,按捺住沒拔——果然,懸無那劈山一刀一進禁靈線就被輕飄飄地吹散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半尺長的淺坑。
奚平雙手捧著方才差點熄滅的化外爐中火,聽見林熾的動靜:「又怎麼了?」
林熾:「懸無想對你下手,幸虧剛才……」
「幸虧個屁,」奚平打斷他,「那老白臉要是有本事在隱骨之前打碎我神識,我現在就給他跪下磕響頭,連他禿頂徒弟的份一起磕!林師叔我不是催你……嘶……」
奚平話說一半,靈感忽然動了,這次倒不是危機感,更像是某一位跟他關係很密切的人,用玄門術法反覆念叨他,卻不知為什麼,他一時追溯不到來源。
此時姚啟和常鈞在魏誠響的牽線下順利地找到了南海秘境,來不及驚嘆世間還有這樣的地方,兩個半仙從留守的百亂民手裡拿到了升格仙器就上路了。在升靈階的升格仙器遮蔽下,姚啟小心翼翼地用奚平的血畫下了追蹤符咒。
筆落咒成,姚啟和常鈞屏住了呼吸,符咒上的血線緩緩流動,給他倆指了條路。
「好了,有方向了。」常鈞拿出一封新的問天寫好發了出去,「咱們就在這等大能……等等,這什麼意思?」
符咒上的血跡發出了乳白色的螢光,血都變粉了。
「有人在對士庸身體施術。」姚啟道,「要是我沒記錯,白光好像是療傷……」
他話音沒落,那「友好」的白光又起了紅霧,不祥的紅霧幾乎與畫符的血融為一體,姚啟聲音陡然卡住。
常鈞:「我感覺這紅得不像喜事。」
紅霧越來越多,水一樣從符咒上「流淌」下來,落地鋪了一層,凝成個紅彤彤的鏡面。鏡面里赫然出現了一雙異色瞳,仿佛在透過符咒直視著他倆,姚啟和常鈞嚇了一跳,同時後退。
然而在升靈階仙器的遮蔽下,王格羅寶接連檢查了三遍奚平的身體,沒查出異狀,咕噥了一句蜜阿語,又疑神疑鬼地走了。姚啟他倆這才看清了奚平周遭……奚平的身體泡在水裡,懸浮,輕輕搖晃時攪動水波,水波里折射出無數細小的靈線,像是某種銘文。
姚啟和常鈞對視一眼,常鈞:「這什麼鬼地方?他不會要拿士庸煉個什麼丹吧?咱……咱還等大能嗎?」
「大能來他都八成熟了。」姚啟一咬牙,環顧周遭——百亂民們話說不利索,但絕不藏私,升格仙器是太歲和魏老闆給的,魏誠響開口有求,他們便大方地將得用的都分給了魏老闆的朋友。姚啟深吸一口氣,把能裝在身上的升格仙器都掛上了,「有了這些,誰還不是升靈?咱們走!」
姚啟所料不錯,問天還沒來得及傳到魏誠響手裡,大能們已經快打起來了。
支修臉色微沉:「懸無長老,你這是做什麼?」
懸無道:「你那弟子但凡還有良知,就該主動自我了結。」
「他所修之道特殊,此時神識與真身分開,現在哪怕自爆真元也只能讓隱骨得逞,神識只能用外力打碎,」支修說道,「若懸無長老有什麼辦法進去打碎他神識,盡可以賜教,我飛瓊峰門下弟子願為天下祭。」
懸無將牙咬得「咯吱」一聲:破法不破,禁靈線里只有凡人,他毀不掉那個「太歲」和他嘴碎的琴;而破法一旦破了,隱骨會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先得到古銘文……因為那琴就封在轉生木里!
三岳山的特產除了鬩於牆的兄弟和不勞而獲的逼婚狗外,也就剩下陰謀家了,有那麼一瞬間,懸無以己度人,懷疑奚平從一開始封琴入樹就是故意的,惡狠狠地瞪向支修:「你教的好徒弟!」
「是,慚愧,」支修溫良又敷衍地一拱手,「前輩教訓得是,晚輩多有不如。」
懸無:「……」
支修其實真沒別的意思,只是懶得跟個一千多歲的老東西逞口舌之利,隨便結束嘴仗。雖然拜他那好事之徒所賜,他也聽說過三岳山上那點雞雞狗狗,但畢竟已經過去小十年了。支修閒的沒事又沒有訂閱草報和嚼舌根的雅趣,一時沒想起懸無跟他那高徒之間的恩怨情仇,精準地戳到了懸無的肺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