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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升靈便見一直仿佛不在的聞斐突然亮出扇子,放煙花似的,他在半空扇出一行大字:別吵了,此等大事自然要星辰海定奪,沒見長老都走了嗎,還不跟上!
放完,他便「以身作則」地飛向了星辰海。
七嘴八舌成一團的峰主們這才發現原本吊在半空的司命長老不見了,奚平趁機虛晃一招,也跟著追了過去。
就算是升靈峰主,無召也不得下星辰海,偏偏聞斐那一扇子扇得眾人都以為自己沒聽見司命的「召」,再一看奚平這邪祟都跑了,還有什麼猶豫的,遂一窩蜂地追了上去。
司命很少叫人下星辰海,非叫不可,必會先做好準備,先布陣將星辰海穩住,以防弟子被同他們有關的「命數」纏住。
可這回事發突然,他什麼準備也沒來得及做。
就在司命長老面對周楹給他的艱難拷問時,三十六峰主跟沒頭沒腦的牛一樣,被奚平聞斐兩條為奸的狼狽連勾再趕地轟進了星辰海。
升靈們下星辰海的「漣漪」比周楹大多了。每個升靈都是「龐然大物」,他們活了成百上千年,座下無數或掛名或親傳的弟子,牽繫著源遠流長的族運。那些高門大族或手握資源、或權傾一方,咳嗽一聲都能改變無數草民命運——可以說這些人本來就是整個大宛的國運。
峰主們回過味來時已經晚了,一沾星辰海的邊,同他們有關的千絲萬縷立刻圍攏過來,把毫無防備的人「吞」了。人掉進亂麻團里,越掙扎陷得越深,那些星辰帶起風暴,瘋狂地互相碰撞,不掙扎的也給卷了進去,整個星辰海亂成了一鍋粥,星石亂滾。
有的人還嫌不夠,太歲琴音緊跟著響起,彈起了不知從哪個邪祟那學來的惑心曲,把本來就顛倒的峰主和星辰海彈得快魂飛魄散了。
章珏再顧不上周楹,忙去鎮動盪不已的星辰海。
同時,奚平落了地。
跳下來之前,聞斐偷偷給了他一顆「歸元散」。這玩意要不是煉丹失敗的副產品,就是那結巴不懷好意打算拿去害人的。吃了以後五官六感全被封得死死的,整個人變成個石墩,別說諸天星辰,這時候要是被人捅一刀,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不是的,」聞斐的聲音通過轉生木直接聯進他神識,糾正道,「你快死的時候,靈感會通知你的。」
奚平:「……那可謝謝它了。」
林熾插話道:「你的本命琴就留在上面?現在如何是好?」
「我本命琴不在身上,那琴本來就是複製的,正好把章老頭引遠點。」奚平道,「三哥,幫忙看一眼我們仨離死還有多遠,有沒有缺胳膊短腿的!」
聞斐:「你喊誰呢?」
話音沒落,就聽周楹的聲音在轉生木中響起:「章珏一人壓不住眾峰主攪起來的風浪,無暇他顧,你三人都已在星辰海底,目前還算安全。」
聞斐:「……」
這倆邪門的小子果然是一家的!
林熾:「莊王殿下,你在星辰海底做什麼?」
周楹在風暴中慢條斯理地回道:「查看諸位接到的『天諭』出處。」
「是什麼?」
周楹:「你們應該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林熾臉色一白,聞斐和奚平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了嘴——「道心」和「同源道心」之類的詞,他們本來可以隨便說,可一旦得到篤定答案,卻仿佛給下了封口符咒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林熾心有戚戚,想道:好在我身邊還有化外爐時時提點。
聞斐心道:原來繼承道心還有這種兇險。
奚平內視了一眼自己靈台:道心是什麼鬼東西。
周楹冷眼旁觀,沒吭聲——他說不出來,即使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
這三人已經是少有的清醒,能跳脫出世間絕大多數人的囹圄,此時在這樣接近真相的地方,還是為心所限,只看到別人的兇險。
「我修為低微,」周楹道,「請諸位助我一臂之力,不要讓此地的『鬼魂』在人間作祟。」
聞斐立刻問道:「那麼已經傳到天機閣的消息怎麼辦?」
「老龐估計也聽不到『天諭』,但當時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好幾個人,」奚平用非常樂觀的腔調安定軍心,「這些人知道內情,再聽見『天諭』,應該能覺出不對勁,和老龐一通氣就相當於告訴我師父,我細想覺得問題不大,他比我們靠譜多了,放心。」
埋葬了鏡花村的幾個人間行走這時已經回到了金平。
開明司能修上凡人的房舍,可修不上青龍塔,原本七座高塔的位置空蕩蕩的。
青龍塔本就是為了鎮龍脈,以後恐怕也不需要了。龐戩只好取消了例行值夜,令無所適從的手下們先回總署休息。是夜,幾個築基先後從入定中驚醒,沒入定的也感覺到了靈感震盪,每個人第一反應都是衝出去找龐總督,一出門便與同僚撞在了一起,正碰上剛從廣韻宮回來的龐戩。
龐戩將四殿下周樨的遺體護送回宮,十幾年前,他親手將這年輕人送進了潛修寺,如今又親手送他走。
偌大的廣韻宮,他那瘋狂的父親已經身死魂消,惴惴不安的兄長恐懼到顧不上痛惜,哀悼只走了個過場,便拉住龐戩,一迭聲地確認廣韻宮安全,唯有已經頭髮已經花白的老母親為他痛不欲生,還不知她殘年如何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