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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地方是魏誠響去過的最詭異、最恐怖的秘境。
秘境主人秋殺是她認識的最喜怒無常的大妖怪。
那大妖怪寄生在瀾滄靈山下竟不知幾百年了,還在南闔滅國前,因此瓜分了瀾滄靈山的四國一無所知。偶爾有誤入的倒霉蛋,腦袋上都讓她插了根樹枝。
大妖怪也沒急著殺她,據說是出關在即心情好,留著魏誠響聊天解悶來著。
魏誠響每天提心弔膽地跟她周旋,傷勢稍有起色就開始找機會逃。大妖怪頂不是東西,貓玩耗子似的任她掙扎,專門等她自以為快逃出生天的時候一爪子按住。
魏誠響耳邊響起她笑聲的那一剎那,心裡的絕望簡直無法形容,然而就在晚秋紅藤條纏著她往下拽時,樹藤間突然掉下來一個鐲子,也不知怎麼那麼巧,正好套在了魏誠響手腕上。
所有的樹藤瞬間鬆弛,將魏誠響掉在了地上。
她摔得七葷八素,就聽見身後有人幽幽地說道:「我找了它八百年,它一直不肯出現,竟然看上了你這個小丫頭。」
那手鐲叫做「破法」,是世上唯一一件無品階的仙器,誕生時就連瀾滄山大陣都瑟瑟發抖。是一代傳奇煉器大師惠湘君除了鍍月金之外,最為瀾滄垂涎的東西。可惜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只在有緣人面前現身,隨著主人身死道消,破法鐲就失蹤了——秋殺自稱是惠湘君的親傳弟子,魏誠響認為她吹牛,這姓秋的多半是頭腦子不太好的坐騎,成精八百年不開化的那種。
因為破法鐲意外認了她為主,魏誠響成了八百年來第一個在大妖邪手上倖存的人。
大妖邪非但沒殺她,還順手替她治好了傷,送了她一整套當年瀾滄劍派內門用的典籍,並臭不要臉地以半師自居。
魏誠響離開瀾滄山沒多久,就聽說了妖孽降世的事,那大妖邪出關後故意跑到楚國境內高調升靈,狠狠扇了三岳的臉,誘他們派高手下山,反殺項肇。
此時她滿世界宣傳自己要賣項肇靈骨,魏誠響感覺她又要故技重施,不知道這回目標是誰。
秋殺打量了她片刻,「嘖」了一聲:「你看著也沒什麼長進啊。」
魏誠響客客氣氣地回道:「彼此彼此。」
「死丫頭,真不招人待見。」秋殺翻了她一眼,「你知道這十七里鎮會變成升靈戰場吧?你一個開竅螻蟻,居然還真敢來爬過來。」
魏誠響便道:「修為低微跟言而無信是兩碼事,當年拿了前輩的東西,欠了因果,如今前輩有召,我過來還債也是應該的。」
秋殺便說道:「你看,無依無靠地做『邪祟』要吃多少苦頭?莫名其妙背一身債,還要千里迢迢地跑來還命,早說叫你做我徒弟。」
魏誠響面不改色地說道:「敬謝不敏,前輩雖對我有恩,但您為人處世,恕晚輩不能苟同,咱倆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不必了。」
秋殺柳眉一豎:「魏誠響,敢挑我的毛病,你好大膽子。」
魏誠響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回道:「若是晚輩有求於您,自然要討好您,現在雖然是我自願供前輩差遣,那也是前輩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秋殺頓時像個無理取鬧的幼童,把臉一撂,發脾氣道:「我討厭你!」
魏誠響料她不能一掌拍死自己,絲毫不慣著她:「那可不是巧了,我也是啊。」
秋殺:「……」
她憤憤地生了半天悶氣,眼珠一轉,忽然又神秘地笑了:「你會後悔的,小鬼。有一個大秘密我本來想告訴你,你這樣氣我,我不說了。」
這反覆無常的大妖邪嘴裡沒幾句人話,被她帶跑就輸了,她嘴裡的「大秘密」多半是「你牙上有片菜」之類,魏誠響經驗豐富地將自己的牙檢查了一遍,一點也沒往心裡去:「晚輩這點微末修為,給前輩助拳恐怕不夠格,不知您叫我來有什麼差遣?」
秋殺擺擺手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我要用破法鐲。」
魏誠響一愣,扣住自己手腕。
一枚隱形的鐲子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腕上露了面,夕陽下泛著融融的光,因過於精緻,與她那一身破衣爛衫格格不入。
鐲子是內外兩個環嵌在一起的,外圈刻著繁複的鏤空花紋,正好能透出里圈上的銘文,仔細看,那銘文在不斷變化,盯一會兒就讓人頭暈目眩。
「項肇死在我手裡,三岳這回想必不敢輕敵,大概準備傾巢而動。我勢單力薄,干不過這些仙尊,所以已經給崑崙、凌雲的人都發了信。玄隱麼……呵,玄隱應該會比較防備我,不過好在他們自己養的魔頭會替我將林熾那賤人引來的,到時候此地四大門派齊聚一堂,豈不熱鬧?」
魏誠響皺了皺眉,便見秋殺近乎溫柔地捻起她的手腕,撫過破法鐲,指尖輕輕一撥,破法鐲里圈就飛快地轉動了起來。片刻,一個銘文從里圈浮出來,正好透過外圈的鏤空現身。
魏誠響的靈感立刻被觸動,隱約感覺周遭涌動的稀薄靈氣不自然地旋轉了起來。
秋殺一笑,回手從她的銀盤裡摸了一張彩票,拆開一看,裡面竟是一張幾百個小孩都沒抽出來的「絕品」簽。
「我的了。」秋殺不客氣地從她貨架上挑了一頭金甲猙木雕揣進懷裡,又對魏誠響道,「他們都垂涎湘君遺物,各自不安好心,到時候場面一定要多亂有多亂,但這還不夠。我要你將整個陶縣圈進破法鐲中,讓這鬼地方再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