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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榮那個滿腦袋奇思妙想的大能耐,拿到化外爐之後參透了如何「塵歸塵土歸土」,那麼瀾滄那半瘋的老掌門當時參透了什麼
?
姚啟在往生迷霧裡,所見所聞都是歷史。
也就是說,瀾滄掌門臨死前,曾在崑崙第二長老的見證下,道心撞上鴛鴦劍陣,殘存的神識念誦過這樣一段銘文。這是什麼意思,應該怎麼用?
奚平忽然有種強烈的直覺,弄明白這個,就抓住了撞破頭頂華蓋的關鍵。
提起銘文,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三岳,奚平撐開剛長回一半的眼皮,將靈感全附在視力上,趁懸無被照庭壓著揍,膽大包天地偷窺了一眼,又在懸無神識掃過來之前迅速躲回影子裡。
只一眼,他就知道三岳的頂尖銘文高手也沒有頭緒。
破法在太歲琴里,可陶縣禁靈,誰都拿不到。
要是他能穿轉生木過去就好了……
就在這時,一陣冷意突然爬上奚平後脊。
不好——這念頭甚至都沒來得及閃過,南海上夾雜著照庭劍氣的浮冰就瞬間全碎,散出來的劍光幾乎致人眼盲。海風都成了利刃,循著奚平的符咒,洞穿了往生靈鯢的霧。
奚平來不及多想,一把將西王母那無主的芥子秘境捲起來,頭也不回地扎向深海,接連瞬移了七八次,轉瞬已在幾丈外——方才他紙人附在醒龍影子裡的時候突發奇想,本著「雁過拔毛」的原則,試著用去偽存真書複製了醒龍的神通,余嘗自己可能都沒幹過這種事。
果然,體內少零件,跨物種不太行,醒龍能在擺尾間飛游百里,奚平勉強複製過來,只能在方圓幾十丈的範圍內亂蹦,險伶伶地避開了幾道幾乎擦著他眉心過去的劍氣。
飄在瀾滄山上空的聲音陡然斷開,奚平的心沉了下去。
致命的劍影盡頭,兩個執劍人露出真容,其中一個奚平見過,正是崑崙掌門。
崑崙劍修比他預想中來得快,那天下第一宗掌門的修為也比他預想的高——侍劍奴方才可沒能一下驅散往生霧!
此時鴛鴦劍陣雖然暫時沉寂,但還在半空懸著,隨時能發難,懸無與銀月輪還全須全尾。
最不利的情況出現了。
師父!
但奚平很快發現,比起擔心他孤立無援的師尊,他自己比較危險。
懸無露面時尚且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廢話才動手,那帶著心魔種的崑崙掌門就跟吃錯了藥一樣,家門也不報、招呼也不打,提劍就砍——而且放著滿天大能不管,只追著海里的奚平!
奚平:「……」
砍他做什麼?
方才他之所以放半仙級的符咒,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他正好混在西王母秘境這邊,假裝自己是大邪祟手下的小嘍囉。要知道半仙在一些人眼裡,甚至不能算修士,大能們湊在一起不聊家國天下事,一言不發先到處踩螞蟻是出於什麼別致的想法?
崑崙掌門那心魔指向的不是侍劍奴嗎?受什麼刺激了,怎麼發作起來還帶轉移的?
他在大海里抱頭「魚躥」,致命的劍氣幾乎如影隨形。身上還有最後一劍,但怕驚動支修,他不敢輕易使。奚
平心裡飛快轉念:崑崙掌門又不是王格羅寶,照庭和晚霜在側,他一個小小升靈何德何能啊,就算老頭看出方才那道擴的音符咒是他放的,也不該反應這麼大才是……
等等!
一個念頭閃電似的划過:崑崙掌門未必知道他是哪根蔥,但恐怕是認得那懸無都茫然的銘文!
瀾滄掌門臨死前,崑崙第二長老就在旁邊!
他這一走神的瞬息,崑崙大劍已經一劍劈開了南海。自古抽刀難斷水,那位千年蟬蛻劍修卻將南海砍出了一道懸崖般的水崖,奚平避無可避。
就在這時,場中另一個人動了。
侍劍奴突然扔下鴛鴦劍陣,晚霜直指自家掌門。
「武凌霄!」
同源的崑崙九劍撞在一起,海水懸崖崩塌,奚平毫不遲疑,像一尾狡猾的魚,他閃身藏進魚影,鑽進一片汪洋里。
此時瀾滄山上,鴛鴦劍陣高懸,晚霜與掌門對峙;懸無狼狽地和銀月輪一起,目光陰鷙地盯著照庭;崑崙第三長老當著外人的面,忍住驚詫沒拆自家師兄的台,橫劍站在掌門身後;支修收住照庭,餘光往方才崑崙掌門劍鋒所指的方向掃了一眼,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又悄然放出神識,查看了一下照庭碎片所在才放心。
「有意思,」懸無沉聲道,「邪祟翻天,大敵當前,九龍鼎招呼都不打直入深海,崑崙諸位高手率先內訌。」
第三長老也覺得很離譜,瞥了一眼掌門,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只覺掌門眼睛裡的血光越發觸目驚心,便上前一步,替掌門開口道:「崑崙九劍下,群魔退避,倒不急,懸無道友還請稍安勿躁——凌霄,你這是幹什麼?」
侍劍奴性情暴躁,最惡勾心鬥角那一套,但不代表她傻。
晚霜上寒光掠過,她用黑洞洞的眼眶對準了掌門,老鴉一樣沙啞的說道:「我也想知道,師伯,掌門師伯為何要打斷方才那段銘文?」
懸無一皺眉,終於將目光投向崑崙掌門,在當世幾大蟬蛻驚訝的注視下,崑崙掌門的五官猙獰地扭曲了一下,奚平幾乎有種自己聽見心魔種發芽的錯覺。
支修立刻想起自爆身亡的趙隱,一眼看出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他直覺這事跟周楹脫不開干係,沒出聲,一手握緊了照庭,他拂袖間將幾枚裝滿了靈石的芥子送到了斷後的陸吾蒸汽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