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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們及時趕到,那金平不是穩了,有人來收服輿圖了?
眾人沒來得及驚喜,便見奚平蒼白的臉上神色不對。
白令:「世子,怎麼了?」
奚平艱難地扶著白令站直了:「我感覺林宗儀那個廢物……」
龐戩震驚了:「奚士庸!」
聞斐卡住似的:「你你你慎慎慎慎……」
奚平:「……好像不是輿圖的對手。」
眾人瞬間鴉雀無聲。
眾所周知,司命長老掌星辰海,司禮處理三十六峰主的日常事務,而司刑,除了金口玉言,他還是當年南聖座下首徒——如今玄隱山蟬蛻第一人。
當今世上,除了三岳項榮與劍道至尊的崑崙掌門,少有人能與他匹敵。
如果連林宗儀也收服不了輿圖……
奚平抬眼看向聞斐:「聞師叔,端睿殿下還沒蟬蛻,如果林宗儀靠不住,咱們還能怎麼辦?」
聞斐下意識地朝奚平眉心看了一眼,隨後飛快移開視線,苦笑道:「輿圖封已破,什、什麼拓本都……都扯淡,還、還能怎麼辦?」
奚平立刻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意思——如果林宗儀不行,玄隱山收服輿圖唯一的希望,只能落在支修身上。
就在銀月輪掃進金平城、輿圖封破的瞬間,壓迫著支修的天威陡然一輕。
玄隱三十六峰震顫,暴怒的「天威」外強中乾起來,一下弱似一下,過了沒多久,再顧不上他這邊,徹底消散了。
支修撐著照庭跪了下來,後脊上的冷汗早凍上了,他整個人像冰雕的,耳畔轟鳴作響,一時什麼都聽不見。
反覆迴蕩的,只有當時奚平那聲穿過千山萬水而來的「求求您」。
司命大長老就在飛瓊峰外,支修的神魂被反覆撕扯著,心神俱疲。
想強壓他低頭的天威散了,但支修知道,這絕不是好兆頭,很可能是靈山無暇管他了。
支修罕見地掏出一顆丹藥——劍修不喜歡藉助外力,哪怕聞斐煉給他的丹藥都是溫補療傷的,根本不算「外力」——他始終認為,傷病也是劍道修行的一部分。
不過這會兒他顧不上「修行」了,錦霞峰的丹藥冠絕天下,才滑入喉中,支修神魂就是一清,幾乎擰成了結的經脈立刻順開,他緩過一口氣來,馬上分出一縷神識到照庭碎片中。
然而聯繫不上——他分明能感覺到照庭碎片還在,神識卻像是被什麼阻隔住了。
支修瞳孔微微一縮:出什麼事了?
就聽見風雪送來司命長老的聲音:「靜齋,輿圖封破,司刑對付不了,方才傳信回來,為師不能在這陪你了。」
輿圖封破……
一片雲被狂風卷著掠過,巍峨的山影飛快移動著,將司命長老整個人蓋在了影中。
「只是恐怕於事無補,唯有月滿聖人的神識能壓制。」章珏輕嘆一聲,閉了閉眼,開口不知發出了誰的聲音,「金平城中,幾乎所有築基以上弟子都被捲入輿圖中……不知道我們能堅守多久,若輿圖脫困,三十六峰崩塌,恐怕……師父先同你告個別吧。」
說完,章珏身形一閃,朝金平方向掠去……幾乎帶著幾分倉皇。
支修的目光落在掙扎的樺樹苗上,這麼片刻的功夫,那不知被折斷了多少次的小樹苗再次長出嫩芽,恰如野火後的青草。被反覆磋磨的蓬勃生命力下,某種與玄隱山緊密相連、又相斥的靈光在枝葉間閃爍著,不肯歸順。
支修用神識碰了一下那葉片,葉片上的靈光與他神識呼應著,他嘆了口氣。
照庭上劍光飛了出去,終於還是削向了那小樹苗。
就在這時,一塊木牌暢通無阻地穿透了封山印,正好替樹苗擋住了照庭一劍。被削成兩半的木牌上「嗷」一嗓子慘叫,差點把劍台上的積雪震塌了:「林、熾!我他娘的是不是刨了你們家祖墳?!」
支修:「……」
能被封山印放進來的,除了飛瓊峰主,就只有一個人。
「孽障,怎麼說話呢?」支修一抬手將被照庭削斷的轉生木牌召入掌中,布滿傷痕的手還在顫,「你在哪?」
奚平道:「長蟲……那什麼輿圖肚子裡,我留在外面的神識不多,打碎就聯繫不上了,師父您悠著點。」
果然——支修手指一緊。
卻聽他那孽徒跟缺心眼似的,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落到了什麼樣的死地里,居然還輕快地大笑三聲:「這可是它自己找的,敢吞我,小爺今天讓它把腸子都拉出來。」
「跟誰稱『爺』呢,慣得你越發沒規矩。」支修無奈地打斷他,「士庸,你聽我說……」
奚平:「不聽不聽,嘿,您不如勸勸這大長蟲,讓它跟潛修寺北坡三岳山凌雲山好好聊聊。」
支修:「……放肆。」
「師父,」奚平忽然正色道,「您知道很多年以前,我們家老爺子曾經因為我姑姑和沒出生的三哥,想叛逃北歷的事嗎?」
周家養魔的陰謀已經破產,凡人在其中的謀算對於司命門下的支修來說,也是一目了然,看一眼星辰就明白。
「嗯。」
「我爹至今後悔當時沒有堅持,他始終覺得,三哥就算胎死腹中,也比他過這樣的一生好。如果當年走成了,現在就什麼都不一樣了。」奚平說道,「我以前覺得他老人家說得對,但近來突然有點不一樣的想法……」